温知晗原本计划等太阳落山再回去，但简朔坚持立刻动身。
末世里变数太大，他们走之前基地闹了一场不小的风波，不知道离开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得尽快回去。
简朔几乎全副武装。温前辈不知从哪儿给他找来了一件带巨大兜帽的外套，让他整张脸都可以藏在阴影内，袖口也长到能遮住手掌。从头到脚都被包裹住，免受阳光照射。
他走路时还有些虚弱，登山杖早已被他弄丢，只好倚靠着温知晗，两步一个台阶地慢慢下楼梯。
温知晗比他还高上一截，虚虚揽着他的肩膀，让他把重量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简朔不动声色，但暗自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放在以前，他一定会不自在的想要逃开，但他此刻只觉得安然。即使头痛仍像幽灵一般折磨着自己，大部分注意力也都放在了温前辈身上。
走到二楼时，他忍不住停下来休息，积攒力气。一只手探到他额间，试了试温度，又滑过他不自觉皱起的眉头。
“还是很痛吗？”温知晗语露关心，“吃一颗止痛药吧。”
简朔抬头，想撒谎，但温前辈的目光仿佛已经将他看穿，于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省着点吃吧，药太稀缺了。”
他扫了一眼温知晗脑袋上的纱布，那里没再透出红色，温前辈的脸色也比昨天好了一些。看来恢复得很快，他心里庆幸道。
温知晗没跟他商量，直接从他背上的包里找出止痛药，还替他拿出矿泉水，把瓶盖拧开了递到他嘴边。
让他吃药的意思不言而喻。
简朔知道自己拗不过，只好吞了那颗药丸。温知晗这才罢休，把水装好，等他恢复力气之后继续扶他下楼。
昨天引来的那些丧尸已经散去大半，还剩下两个在附近徘徊。他们下到一楼之后，一眼看见了大门附近的两个丧尸，其中一个穿着研究所工作服。
温知晗让他在原地等着，自己走了出去。
简朔靠着墙休息，祈祷体力快些恢复过来。昨天那场感染，似乎在他体内造了一个黑洞，抽走了他大部分力气，还让他无法得见天日。
身体在一夜之间变得不受自己控制，他还没有习惯。
他的腿刚好没多久，好不容易不再拖后腿了，他不想又给温前辈添麻烦。
隔得远远的，简朔看见温知晗径直走到两个丧尸旁边，在他们开始攻击之前就把他们放倒。但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蹲下来，在研究员身上搜寻着什么东西。
片刻后，温知晗从丧尸身上找到了一片折叠起来的纸张，凝神看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刚好与简朔遥遥对视。
温知晗给他做了个口型：“我把车开过来。”
简朔会意，拖着无力地身躯慢慢挪到了研究所门口，吉普刚好开到他面前。温知晗正要下车来扶他，被他摆摆手拒绝了。
虽然没力气，但上车这种事都做不了，他还是那个单挑一群丧尸的简朔吗。
身体被衣物罩住，一点缝隙没露，简朔却还是犹豫了片刻，才迈步踏进阳光中。
好在衣物遮挡真的有用，虽然避免不了阳光的温度，但好在没有太过疼痛，尚且处于他的忍受范围之内。
他坐上副驾之后长舒一口气，“你刚刚找到什么了？”
温知晗拿出纸张，摊开来递给他。
是一页没头没尾的公司内部资料，看得出是从一整份资料里撕下来的。通篇密密麻麻的文字都在讲一个事情——位于宁市的研究点情况，包括哪里的设备状况以及人员配备。
简朔从头到尾看完，觉得这更像是一份评估报告。
“这个研究员就是之前提到的张叔，”温知晗开口道，“他是研究所的高层，照理来说早就离开了琳煜市，不该出现在研究所附近，而且变异了。”
他抬起头，对上了温知晗怀疑的眼神。
是啊，既然是高层，那肯定比普通员工更早知道有大事会发生。为什么不赶紧离开，反而还留在研究所呢？难道是和温知晗的父亲一样，想要来找什么东西吗？
“根据我们现在知道的线索可以推断，研究所至少分为两部分。”简朔思索着缓缓道，“一部分是普通药物研发公司，另一部分是特殊研究机构。温叔叔和这位研究员都从事于普通药物研发，但他们知晓了病毒研发的风声，所以想一探究竟。是这样吗？”
温知晗听的认真，却在他话音落下时摇了摇头。
“不完全正确。这处研究所确实分为两个大部门，名义上，一个研究普通药物，另一个研发属于商业机密的新药。但奇怪的地方在于，张叔属于第二个部门。”温知晗透过车窗，看了一眼躺在远处挣扎抽搐的张军。
简朔更加糊涂了。这样说来，张叔肯定了解研究所的秘密，为什么会和温知晗父亲往来密切？这两个人究竟在探寻什么呢？
可惜现在他们一个已经去世，另一个变异成了没有理智的丧尸。
温知晗收回那张资料，叠好放进外套内袋，接着发动汽车，“我总觉得丧尸的爆发不会这么简单，别忘了，只有琳煜市才有两种丧尸。如果研究所真的有能耐研制出丧尸病毒，又为什么要一次性泄露两种？并且其中一种的传播能力这么弱，甚至只在琳煜市区域存在。”
简朔点点头。如果是主动泄露，那研究所不会多此一举，释放出没什么杀伤力和传播性的病毒。
“如果是意外泄露呢？”他转头问道。
一阵沉默过后，温知晗才回答道：“那就是意外了，一场预料不到的悲剧。”
汽车驶离研究所之前，简朔瞥见了温前辈的细微动作。对方看了看楼下那棵香樟树，眼神落寞而坚毅，像是在用眼睛铭记。
悲剧。简朔扭头看向窗外，眼前掠过空旷的城市街景，脑海中却想起了一路上遇到的丧尸和尸体。
尤其是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马尾小女孩。空洞的眼睛，失灵的痛感，不成形状的躯体。
就算是找到治疗方法，这些身体残缺的丧尸真的还能活过来吗？
还有他自己。如果被实验鼠感染的症状不止畏光，如果过不了多久自己也变异了，或是因为离奇的症状死去，那现在的求生还有意义吗？
“我陪你一起去宁市。”温知晗突然说话了。
他倏然转过头来，发现温前辈是认真的，一时间他有些不知所措。
连他自己也还没决定要不要去试试。
简朔尝试着拒绝：“唐阿姨还在等你，而且……”
而且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抵达宁市。那座城市太远了，万一他在路上就死掉了呢？
“坦诚来讲，我不可能没有负罪感，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受伤。至于我的家人，他们一定会支持我，去完成我该尽的责任。”温知晗顿了顿，语气变得严厉了许多，“别轻易想着死。你看后面那只小白鼠，不还活蹦乱跳的吗？”
温前辈又一次读懂了他的心。简朔被看穿了内心的悲观与卑劣，低着头闷闷地说：“就算你有责任感，但万一我们本来就是两路人呢？”
温前辈叹了声气，语气柔和了些许：“还是那句话，简朔，你为什么觉得我的打算里没有你呢？”
他抽空转头看了一眼捂得严严实实的简朔，这个人明明虚弱又痛苦，却不肯表露出有一丝一毫。
“你都这样说了，可以多依靠我一些的。”温知晗说。
简朔想起了昨天出发之前他们的谈话，温前辈让他想想那个拥抱的原因。他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想依靠，想被依靠。
是一种比队友更紧密的关系，建立在绝对的信任之上，或许还有一些依恋。
自从父母去世后，很久都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感情，感情分为哪几种，感情的表达方式。然而他在温知晗这里，已经学到了一点。
至少他现在想去依靠。
简朔用目光勾勒着温知晗的侧脸，沉默了许久，回答道：“好，我听你的。”
他们按照原路返回，沿途的积水还没干透，街道一如往常的安静。丧尸们大多聚集在建筑内，不可能轻易出来。
但离基地还有大约两公里时，他们看见了一缕黑烟。用缕来形容并不准确，而是如百年老树的树干那么粗的黑烟，徐徐升至半空。
简朔原本昏昏欲睡，余光瞥见不对劲后睁大了眼睛，“那是工厂的方向吗？”
“应该是，”温知晗踩下油门，“待会儿你别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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