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小千，是一只生活在河畔镇学校的老鼠。
我知道我的名字根本不像是美国老鼠，但是请你们接受这个设定。
在僵尸病毒爆发前，我和我的家人…家鼠们就已经住在学校食堂后厨附近了。食堂做饭的阿姨是个愤世嫉俗的五十多岁的女人，她每天到点都准时下班，而学校的清洁工只有两个人，根本打扫不过来，所以食堂内外的垃圾桶和后厨各处的食物残渣就是我们和蟑螂们的免费自助。
唉，蟑螂。我讨厌那种脏兮兮的虫子。
我也知道在人类眼中老鼠和蟑螂也没什么区别，但是老鼠至少还有一层毛绒绒的外皮！请体会一下我的感受，想象一下如果蟑螂有四分之一个你这么高……等等，就像狗之于人类。
也许我可以养一只大一点的蟑螂，然后把牠训练成坐骑。
虽然牠是很丑没错，但是这样做不会很酷吗？！
凌晨三点，我站在抽油烟机上思考这个天才般的想法的可行性。
“小千，快下来吃饭。”
妈妈在下方不远处喊我，她在垃圾桶里翻出了被倒掉的意大利面条，少量的西红柿酱汁淋在上面，散发出诱鼠的香气。
我纵身一跃，四肢轻巧落地后向前小跑，不久之后就爬上了垃圾桶边缘。
这种装厨余的垃圾桶原本当然是有盖的，在下班后会被食堂阿姨意思一下地盖上，但在前两天，伊莎贝拉感染了病毒转化成僵尸，当场把一个学生变成了她的午饭，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回来过，盖子倒在一旁的地上，垃圾桶里面的厨余我们吃了两天也没吃完。
说实话我有点腻了。
“外面的世界变了，我们也该出去看看。”我站在垃圾桶边缘，后腿立直，两条前肢叉着腰，从上而下看着趴在里面吃面条的母亲。“人类都快要死光了，僵尸又不会吃老鼠，我们可以趁机享受整个世界！”
“哦不，亲爱的。”
她停止了进食的动作，也跟着站立起来，她仰视着我，那双豆子般的黑色眼睛里竟有着几分严肃。“病毒很危险，你的表姐一家在僵尸病毒爆发前的一天突然暴毙了，我觉得它对老鼠也是有害的，我不想你出去。”
“可是学校的食物早晚会吃完！”我争辩道：“没有人会来食堂做饭了，难道我们真得吃蟑螂？”
“如果不这样做就活不下去的话，是的。”
“恶心！”
“……恶心？”
年长的老鼠放慢了语速，用轻飘飘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彷佛在仔细咀嚼这个词。然后，她又猛地加快了语速，拔高声线愤怒地大喊：“恶心是人类的词语，如果你认为老鼠很恶心，那你就滚吧！和你那个渣滓父亲一样离开这个家，去你认为你值得待的地方！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我的女儿了！”
？！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惊得身体后仰，结果就是我当场摔了下去，幸好垃圾桶不高，我在落地后仰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所措。
随即，一股怒火在我心中燃起，恼羞成怒的我一个转身站了起来，用同样洪亮的声音大叫：“行！fkyou！”
“滚，你最好死在外面再也不回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霎时间变得这么残忍？
但总之就这样，在妈妈冷漠且刻薄的嘲讽之下，我离开了家。
不过，实际上我并没有像我所说的那样，离开学校去探索新天地。因为在走出大门的五分钟后，我就被外面游荡的僵尸吓到落荒而逃了。虽然知道他们不会吃老鼠，但是僵尸身上就是有一种异常的气质，那不是正常生物能有的外表和行为，而是……像外星人，对，因为只有外星人的举动是地球生物无法理解的。
学校里也有僵尸，但是由熟人变成的僵尸看起来似乎就安全多了。
我回到了学校，但我不再靠近食堂，转而在各个教室的角落翻找学生留下来的小零食，还有死在垃圾桶里的蟑螂。我不知道生命力顽强的牠们是怎么死的，这本身就是件恐怖的事，但为了我的自尊心，不想灰溜溜地回去向那个女人服软，我强忍着恶心把死蟑螂吃了。
但食物越来越少，所以我也不得不加强寻找食物的频率和范围，因此偶尔也会在学校碰到同类，包括我的生父和他的新伴侣。
三鼠相遇在女厕，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本来，我是来找被困在厕所里的两只僵尸聊天的。说白了是自言自语，但是一只老鼠生活真的很寂寞，找人聊聊怎么了？反正本来人类就听不懂老鼠的话，活人还是活死人都没分别。结果，一从通风管道落地就看到了他们两个。
“……”
“……”
“……啊，这不是小千吗？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你和你妈最近过得怎么样啊？”最后，率先开口的是那只雄鼠，他装作关心的样子走近，但那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要是真的在乎我过得怎样他就不会一直不来看我。
我想逃，或者现在感染病毒死掉也行。死掉后变成僵尸鼠咬开他的脖子，皮肉像破布一样撕裂，血肉飞溅，把旁边那只雌鼠吓得吱吱乱叫，然后我会咬她，也可能不会，因为刚死掉的鼠要趁热吃，不然转化成僵尸就不能再吃了。
等他变成同类之后我要发展僵尸鼠军团称霸学校，把所有老鼠都感染成僵尸。僵尸不用吃正常的食物，所以剩下的食物可以用来实施蟑螂养殖，我要养出体型最大最威风的蟑螂，骑着牠在学校巡逻领土，一般体型的就留给其他手下，训练出骑兵军团，等到军队发展成熟后就骑着蟑螂带兵出去外面的世界找幸存的人类，去他们的家里重操旧业，半夜在厨房里埋伏把可怜的人类吓得脸色发白，惊叫不止。
如果人类敢从厨房逃走的话就爬上他们的床，让蟑螂钻到他们的鼻孔和嘴里折磨他们，令他们不敢闭上眼睛更不敢睡觉。而人类要得到赦免只能给鼠鼠王国的国王（本鼠）上贡，天天给我开罐头吃，吃不完就让我的爱宠兼坐骑吃掉。半年后，我的爱宠垂垂老矣走到生命的尽头，我在牠床前哭着感谢牠一直以来的效忠，并尊重牠本虫的意愿把牠的尸体吃掉，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直到地球毁灭。
在我的真爱死后，我为了发泄心中的空虚和愤怒而高强度压榨欺负臣民，让他们每个月必须给我找来一百个菠萝罐头，否则就要被搅成蟑螂饲料。
一年后，我被革命家带领的军队抓住，在王宫门口（食堂门口）被砍下脑袋扔去喂蟑螂，结果体内的蟑螂基因觉醒，我反过来吃掉了围上来的小蟑螂然后满血复活，在满腔仇恨之下杀光了所有老鼠国民，之后却因为太过寂寞而感到绝望，在教师储物柜找来一只打火机，最后在学校门口自焚。
一代王朝就这样覆灭了……
“小千？”
我回过神来，眼前两只鼠的面孔陌生又熟悉，彷佛时间又回到了我还没有变成僵尸鼠的一瞬间。难道，我穿越了时间，回到了一切尚未开始的过去？！
开玩笑的。
“没事，我过得还可以。”我尴尬地轻咳一声，“我先走了……”
我正想跳上窗框，从半掩着的窗户里翻到外头，却听见女厕的门动了，发出“吱呀——”的声音。
有人推开了门。而且是活人。
接下来事态发展在电光石火间完成了，甚至在场所有鼠都只是刚刚反应过来，那个人类的脖子就喷出了一小道血泉，很快那道水流因为血压不足而从喷泉变成了涓流，像午饭铃一样歇斯底里的尖叫也只维持了一会儿，随后是一声沉闷的“咚”。
倒在地上的人类有着一头我从未见过的银色长发，就像面粉一样漂亮，而那头银发在被血液染成暗红之后又成了另一种邪恶的美丽。
“运气不错。”一直以来默不作声的雌鼠说：“正好我们还没吃午饭。”
说完，她就四肢着地，小跑到那具尸体旁边，旁若无人地在吸吮从脖子上的创口里流出来的血。
僵尸不会攻击除人类之外的活物。而在人类死后，他们都更偏爱从肉多的躯干开始吃。
此刻，我终于明白了这所学校里的其他没来食堂吃饭的老鼠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雄鼠也向着自己的伴侣走去，但到中途又停下来，转身对我说：“小千，你要跟我们一起吗？一般来说人类在死后十分钟内就会复活，我们也吃不完。”
他没等我回答，就已经吃上了。
我犹豫着走上前。
老鼠不挑食，但是，吃人还真是第一次……以及不知为何，我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下一秒，我就明白了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的。我一抬头，就看到本来仰望着天花板的尸体扭过头来，用她空洞的紫色眼睛盯着我。
她发白的嘴唇轻启：“下一个就是你。”
我惊愕地后退一步，这一退，就让我看到了站在旁边的父亲停下了进食，用独属于僵尸的呆滞眼神看着我，下一刻他就扑了过来！
我勃然大怒，老不死的东西竟然想吃我，鼠鼠国王才不怕你！
我往前一冲把他撞飞，运用不存在的前世的经验，先是跳上洗手台，再一口气跳下来，利用重力和自身的重量把僵尸鼠脆弱的头给压碎，剩下的那只也一样。
结束战斗的我气喘嘘嘘，在厕所的墙角躺了下来休息。
渐渐地，我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
在完全合上眼皮之前，我又看见了那双眼睛。
感觉会做一个转生成人类的梦……
＊
千宫琉璃猛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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