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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商夜伶俜行路难

    蛾眉月半,商夜乌蒙。东北方向马蹄声响,十余骑在山道上奔走正急。

    这一行人皆着黑色劲装,头戴草黄斗笠,帽檐压低。队伍中间拥着一架马车,领头的那人是马车前方白马上一位三十余岁的男子,这男子生的身材挺拔,目若朗星,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英气,却难掩满面风尘之色,此时背上系着一个青色包裹,顾不得疲惫身躯,正发狠赶路,每过几息便会回头看顾身后马车。

    山道崎岖难走,到处蓬草碎石,坑坑洼洼。突然之间,马车左轮滚入深坑,车子登时向左倾斜,赶马车夫见了,收臂勒拽马缰,马儿吃痛,昂首长嘶,露出两排白牙,鼻孔一团白气吐出,左蹄跟着赶上,马车立时摆正,稳健如常,双蹄繁密如初,泼喇喇的继续向前奔行。

    车夫这随手一提,看似轻描淡写,却非极强膂力不可为,这一行人将赶马车夫算在内竟个个都是好手。

    行了有大半个时辰,队伍后边一长髯老者拍马赶上,对白马上男子道:“二爷,走了一夜的路,也让兄弟们歇歇吧。”

    男子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道了声:“也好。”那老者催马向前队招呼道:“二爷有令,原地休息。”众人听了,一齐将马兜住,从马背上解下水囊干粮,下马胡乱用些水食,也给马喂些草料。

    男子拉着马缰,面色紧绷,望着周围山岭,立马远眺,环顾四周。

    “仕欣,你也进来歇歇吧。”马车上帘幕掀开,露出一个柔美女子,这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一张瓜子脸,肌肤白腻,蛾眉樱唇,竟是一个美貌丽人,女子身上披着件男子的外衣,声音尽是无限关切。这时,一个小脑袋也伸了出来,却是一个身穿淡黄色短衫的孩子,约莫五六岁年纪,生得是面目白净,天真可爱,小手里握了一面红色的小鼓,嘟着小嘴说道:“爹爹,你也上来陪我玩。”

    男子见了妻女,面露微笑,满眼柔情,摘下斗笠,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到马车辕上,俯身走进马车内,坐在那女子身旁,男子携着她手,抚摸身前儿子的额头。

    女子环住他左臂,将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仕欣,我们难道非走不可吗?”

    “非走不可。”男子抬起头来,目光透着坚毅,隔着轿子似能望见远方。

    那孩子生得甚是可爱,眨着大眼睛问道:“爹爹,我们要去哪里玩啊?”在孩子眼中,似乎没有烦扰,只道父母要带自己出去玩耍。

    男子望着儿子天真模样,紧锁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刚要回答,只听外面骏马齐嘶,接着是随从们一阵吆喝,马车也跟着晃了起来,沈仕欣连忙上前将孩子抱在怀内。

    只闻远处有人喊道:“沈仕欣?!你阳寿已尽,速回阴司销账!”声音一男一女,男的阴柔,女的妩媚,好似呵责,又好似呻吟,声音断断续续的送了过来,在群山重峦之间回荡飘散,混杂着山林野兽嘶鸣,充满着一股妖冶邪气。

    沈仕欣听得二人声音,方才舒展的眉头又是皱了皱,知道是那鬼差黑白无常,二人在殿中地位虽低,但他二人既已出现,“泥犁殿”的人也就不远了。

    沈仕欣拨开帘幕,见所带护卫皆尖刀出鞘,罔顾四周。

    马车夫见沈仕欣露面,沉声问道:“二爷,咱们怎么办?”沈仕欣道:“这是传音功,他们离我们至少还有五里,且不必管他,自走我们的。”

    轿夫一声吆喝,一行人又继续向前行进,可经过这一折腾,马上众人不由得一边奔走,一边握紧兵刃,速度也自然慢了下来。

    前方一道路弯处,轿身轻轻一抖,众人不察觉之时,沈仕欣已怀抱妻女落在路边草丛中。那女子面色酡红,伏在沈仕欣怀内,目露惊奇之色,悄声问道:“仕欣,我们怎么出来了?”沈仕欣道:“他们已经追上来了,我们走另一边。”

    “焦叔叔他们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啊?”孩子眼神中带着一丝兴奋,显然对方才跳轿感到大为有趣。男子捏着他的小鼻子道:“你焦叔叔在和我们玩捉迷藏呢。”小的时候,沈仕欣就常捏他的鼻子,搞的他经常哭闹,上母亲面前告状,此时孩子嘴又撅的老高,将头扭了过去。

    一家三人转路上山,沈仕欣走在前方斩荆削草,净捡山中偏僻之处行进。夜已子时,山上凉风飕飕,野兽嘶鸣声叠起,此起彼伏。孩子初时觉得好玩,走了一会,心中渐渐害怕起来,嗫声道:“爹爹,我们回去吧,郊儿怕。”男子笑道:“有爹在呢,不怕。”摸着身旁妻子的手,发觉她手心冰凉,连忙用了捏了捏。

    心中正感歉疚,望见前方一块空地,便道:“姗妹,我们今夜权在这里休息,也好明早再做决定。”女子望着丈夫,微笑着点点头。

    丑时将近,眼看也有四更天了,沈仕欣带着家人奔走也有六七日,从未合过眼,纵然内功深厚,此时也招架不住,眼皮一沉,双眼渐渐阖上。梦中一家人来到的一座小岛上,岛上奇花布锦,鸟语花香,一家人欢喜无伦,忽听一声霹雳,一个金甲人从天而降,手握金杵,照头砸下,形若天崩地陷,沈仕欣猛然惊醒,满头大汗。恍惚间,似有两人从远处往这边走来。

    沈仕欣定了定神,果见远处有两人并着排缓缓而来,身子一震,连忙起身,惊醒了身旁妻子,沈夫人轻声问道:“怎么了?”随着沈仕欣的目光瞧去,也望见了远处走来的两个影子,连忙把孩子藏到怀中。

    “哗啦啦……”

    “当!”

    “哗啦啦……”

    “当!”

    声音渐进,来者二人相貌也逐渐清晰,只见左边立着的是一个壮汉,身材高大魁梧,活像一座小山,手中握着一根八棱紫金降魔杵,脸盘肥大,上面黑黝黝的,颧骨并着太阳穴高高鼓起,显是内功深厚;右侧那人身材细高,生得骨瘦如柴的,脸颊也是又瘦又长,好似一张马脸,正面目带笑的瞧了过来,此二人正是“东方大帝府”东方鬼帝帐下阴帅,绰号牛头、马面。

    马面腰间缠着一条当啷地的铁链,走起路来哗啦哗啦直响,望着沈仕欣笑着说道:“呦,沈天曹,你走得当真好快,这就随我哥俩走吧。”

    沈仕欣上前半步,挡在妻子身前,咬着牙说道:“沈某人早已脱离鬼域,鬼帝为何还要赶尽杀绝,还望二位尊者看在往日情分上,让我去吧,我沈仕欣立誓,此生绝不再踏入中原一步!”

    牛头指着沈仕欣斥道:“你是耳朵聋了吗?还不速速与我等回‘泥犁殿’,更待何时!”马面走上前来,笑嘻嘻的道:“沈天曹以前可是鬼帝身前的红人,此番召回,想必是有天大的好处也说不定。”

    沈仕欣知道今日难以走脱,望了望身旁拉扯自己衣袖的娇妻爱子,满心苦涩,干噎着嗓子,声音沙哑的道:“我可以跟你们回去,但能否放了我家人?”

    牛头横起手中降魔杵,厉声道:“我二人奉鬼帝法旨,擒你回去,不相干之人,一概格杀!”

    沈仕欣知道鬼帝对待叛徒的手段,心中一凛,正难抉择。马面忽然说道:“想是天曹在‘鬼帝府’中呆久了,着花钱买命的道理难道不懂吗?”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沈仕欣登时恍然,连忙将自己肩上包袱解下,丢了过去,马面伸手接过,用手一掂,分量着实不轻,嬉笑道:“那你让你夫人和孩子过来吧。”

    沈夫人望着丈夫直摇头,沈仕欣轻抚她脸颊,柔声道:“放心,我会没事的。”一旁孩子显然没睡醒,揉着眼睛说道:“爹爹,我们又要去哪里?”沈仕欣摸着他的小脑袋道:“你和娘先走,爹爹随后就来,以后爹不在了,要听你娘的话,好吗?”孩子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马面催促道:“沈天曹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怎地这般优柔寡断。”

    沈仕欣怕他二人改变主意,侧过头,心中一狠,拂袖将妻子推开,沈夫人一个踉跄,头上金钗摇晃,回头望着丈夫清矍的面庞,眼角噙满泪水,掩面拉扯着孩子跑到牛头、马面二人身后。马面撅着鼻子深深一嗅,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沈仕欣知他二人经常外出拿人,身后各背有半副枷锁,伸出双手凛然道:“我们走吧。”

    马面胡乱翻了翻包袱,忽然说道:“咦?不对啊,你这钱只够买一个人的命,你是要买你夫人的命呢,还是儿子的命?”

    “你!”沈仕欣喝道,“这包袱内足足有五百两银子,怎么还说不够?”

    “不必多说了。”牛头沉声道,伸手一把握住孩子胸口衣衫,将他小小的身体提了起来,用力往地上一掷,孩子登时委顿于地,连哭声还未发出,眼看只有进气的没有出气的了。沈夫人看到孩子满脸是血,一时没了主意,“嘤”的一声晕了过去,伏在地上。

    沈仕欣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声暴怒,抢上前去,却被马面拦住,沈仕欣满眼泪水,喝问道:“你们,你们怎的不讲信用?”

    马面道:“啧啧,沈天曹休怪牛兄,这钱财够不够暂且不说,难道我还要等他长大了找我们报仇吗?”说到后一句时,干笑两声,眼中带着三分戏谑。

    沈仕欣凄然道:“那你们会放过我妻子吗?”

    马面脸上展开笑容:“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花钱买命的规矩不能破。只不过,看你妻子生得水水嫩嫩的,要放……嘿嘿,也是未尝不可。”

    沈仕欣双目烧红,双拳握紧,大喝道:“是你们逼我的!我,我和你们拼了!”长袖一摆,不知何时,手中已翻出一根细长的镂花判官笔,倒转笔尖疾刺马面小腹。这“鬼帝府”相传有四大判官、六案功曹,皆使得一手好判官笔,不过有粗细之分,判官所用之笔略宽,多用于点穴;功曹所用之笔细长,则用于挑刺。

    马面不料他突然发难,身子后缩,眼看就要穿腹而过,身旁一根铁杵接过,“叮”的一声脆响,拨开判官笔。马面见是牛头,惊魂稍定,这突然一下子却着实惊了一头冷汗,不由得心中大怒,从腰间解下铁链,向沈仕欣扫去。

    牛头手中降魔杵招沉力猛,挥舞起来呼呼风动,马面手中铁链扫下三路,抡将起来哗哗作响,二人招法甚是诡异,此时一上一下,合力拼斗。

    沈仕欣贵为“鬼帝府”六案功曹中的天曹,武艺自然不弱,一根判官笔使来,银光霍霍,轻灵沉猛,柔中带刚,饶是以一敌二尤是进招多,遮拦少。三人纵跃起伏,已然过了十余招,仍不分胜败。

    三人激战方酣,手上也越斗越狠,沈仕欣左手疾挑,逼开牛头,右手一晃,左手倏地伸出,笔尖去刺马面心窝。这一招去势极快,马面侧身闪避,沉肩坠肘,避过胸膛要害,还是慢了少些,只听得嗤的一声,判官笔已刺进他左肩肩头。

    沈仕欣见一击不中,仍向他肉里扎,出手毫不留情,誓要将他毙了。马面“啊”的一声大叫,铁链脱手,握住笔杆。牛头见了,忙挥杵打来,沈仕欣侧身一脚蹬开降魔杵,正要拔出判官笔,却被马面死死握住,抽脱不开。

    沈仕欣手中笔身一转,立时搅动马面肩头皮肉,嘶嘶有声,马面咬破口唇,满嘴鲜血,面露狰狞之色,仍死死握住笔杆不放。

    眼见身后牛头又是一杵打来,沈仕欣抬腿一蹬,将马面踢翻。牛头大怒,嘴里叱喝,手上加紧招数,步步紧逼。

    马面倒在地上握住笔身,用力一拔,左肩肩头的衣服被扯了一大块,肩头鲜血淋漓,竟也被扯下了一大块肉来。

    沈仕欣失了判官笔,也不畏惧,错拳变掌,双掌翻飞,仍是十分勇猛。牛头身上连中拳脚,仗着皮糙肉厚硬挨了几下,也不禁身上生疼。此时狂吼一声,挥杵横扫过去,沈仕欣见他势大,轻身而起,绕到树后,双足落地时方才站定,不防右侧一截链子甩了过来,原来是马面系了伤口,复又杀了上来。

    这链子不声不响的绕过大树,啪的一声脆响扫中沈仕欣左肋,沈仕欣登时胸口一滞,剧痛难当,伸手扶住身前大树,口中喷出鲜血,一摸左胸凹陷下去,知是肋骨断了。

    马面甚是强悍,见沈仕欣受伤,顾不得身上溅出许多鲜血,手中铁链飞出,从左边打来,沈仕欣侧身让过,正迎上右侧牛头降魔杵,沈仕欣纵身一跃,脚尖踩在杵上。刚要腾身跃起,身后铁链飞来,正锁住他脖颈,绕了数匝。

    沈仕欣脖颈一凉,暗道:“不好!”马面用力向后一拉,沈仕欣便坠了下来,双足却稳稳落在地上,身子被铁链拉得向后倾去,沈仕欣伸手握住脖颈铁链,正要运力拉扯,前方牛头一杵落下。沈仕欣有心避让,可一口气提不上来,这一击重重撞上沈仕欣小腹,沈仕欣双眼昏黑,又是一口鲜血吐出,下盘站立不住,立时被马面铁链拖走。

    马面将手中铁链向树干上一抛,沈仕欣身子跟着被带起,牛头手中降魔杵脱手而出,透过铁链扣环将那端牢牢插在地上,登时将沈仕欣吊在树上。

    二人这几招动作极为娴熟,像是做久了的。沈仕欣双脚踏空,便是有万斤力气此时也施展不出,此时双手握着脖颈铁链,额头上青筋暴起,脸庞涨得通红,双目突出,面露痛苦之色,只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双手垂了下来。

    一代鬼府天曹就此陨落。

    牛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把沈仕欣的名字用红笔勾了,冷冷道:“割了他首级,回去复命。”

    马面指着地上萎靡的沈夫人,狞笑道:“新鲜的肥羊,容我先消化消化。”

    牛头面露不屑之色:“你当着沈仕欣的面这样对他夫人,也不怕他的鬼魂来找你。”

    马面已将上身脱得赤条,肩头尚在流着鲜血,口中仍笑着道:“你我既入鬼域,皆是死人,又何来畏惧鬼魂之说?”

    牛头转过身:“别让我等太久。”大步向远处走去。

    月伴鸤啼,赤乌衔雓,荒山上秋风瑟瑟,吹动着树上尸首的袍角,夜黑深处,只传来一声声凄凉的枭鸣……

    崇门由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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