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点，于追追收拾好桌上新发的教材，踏出教室门时林一珂已经在等着她了。林一珂全然忘记了早晨闺蜜的冷漠留言，一边下楼一边煞有介事地低声问道：“什么情况，沈仲亦怎么又回咱学校读了，他不是去s大附中了吗？”
林一珂总觉得今早看见的喝水帅哥眼熟，课间闲着没事凭着印象在初中部表白墙上翻了翻，还真翻到了一堆表白贴，其中有一张还是偷拍，虽然比较模糊，但可以确定跟喝水帅哥是同一个人。林一珂从初一起就常年沉迷倒追陆沉，对校内其他风云人物并不在意，沈仲亦这个名字在她心中只是那个常年在排行榜跟陆沉竞争一二名的所谓“爱豆的对家”。高一上学期听说沈被特招去了隔壁市的一流大学附中，还把林一珂高兴了好一会儿。
“谁？”于追追跟林一珂并排走着，并不像其他女生两两组合一定要手挽着手，而是中间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沈仲亦你不知道？”林一珂无语地，“你又搁这儿装呢？”
“哦，邻居。不熟。”于追追的脸上没什么变化，“你不提我都忘了。”
“我真怀疑你是拉拉。”林一珂补充道，“还是个帅t，留长发的那种。”
“谢谢，那我就当你在夸我了。”于追追也补了一句，“不过我是直的。”
“从你不觉得陆沉帅开始我就怀疑你的审美，现在你连沈仲亦都看不上，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取向。”林一珂不理解地摇头，声音无意识地越说越大，“虽然没接触过他人，但我觉得沈仲亦跟你挺像的，要在abo文里你俩肯定都是a，但他应该能压得住你。”
于追追心头微微一跳，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别给我拉郎，我没有看不上他，只是不太记得这个人。”
不知不觉的两人走到了食堂门口，今天人不多，林一珂刷了饭卡拿了餐牌站到一小列队伍的末尾，仍在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之前竟然不知道跟沉宝贝争第一的男人竟然在外貌上也跟他不相上下。”
于追追道：“你这也太给他抬咖了，陆沉听了都觉得是碰瓷。”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划过两人身侧的刷卡器，高挑的男生排到两人身后。林一珂惊得抓了一下于追追的手腕，于追追条件反射地向后躲了躲，感觉手肘接触到一丁点温热的温度。她又应激性地向前站了站，跟身后的男生保持一米半以上的距离。
林一珂不好意思地回头轻声问道：“完了，他是不是听见了。”
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在自己的脊背和腰间划过又快速离开，于追追用指尖捏了捏餐盘的边缘，回答道：“听见又怎么样，我说的是事实。”
上午是报道、发书、同学们简单的自我介绍，下午照例放半天，第二天开始正式上课。于追追原本打算中午回家吃饭，奈何班主任一开始便说了咱们一班跟其他班级都不一样，要抓紧一切可利用的时间，下午要上两节自习课再放学，林一珂的实验班倒是不需要，但她习惯了放学蹭于追追家的车回家，便跟她一起在食堂吃饭，然后在教室玩手机等她一起回去。
于追追根本没打算学习。明明该放假的时间偏偏要加塞两节自习课，况且现在只能预习，无趣得要紧。于追追回到座位便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三体》放在桌面上开始看，隔壁的临时同桌很震惊她的行为，中午跟她搭上话：“你不怕被老张发现呀。”
老张是他们的班主任。物理特级教师，教龄二十多年的中老年男士，教学质量过硬，传统的中海发型。
“嗯？不是自习吗？”于追追其实也没太看进去，这是她第五次翻开这本书的第一部，出于礼貌地抬了一下头，“自习看什么都行啊。”
临时同桌是个带黑框眼镜留刘海的女孩，脸白得跟纸一样。
皮肤很好。不像自己，擦什么都没用。全身上下脸最黑，腿最白。
当然于追追只是跟自己的腿比。脸是黄一白，那么腿就是粉一白。然而临时同桌是脸是粉一白。于追追很想问她用的什么护肤品，却怕万一对方回答一句什么都没用自己会备受打击，于是忍住了，继续低头看书。
白澄心想于追追果然如同传闻中的一般高冷。高干子弟多少有点架子。
于是在第二节自习课进行到一半，老张进来说排一下座位时，白澄心里有一丝小雀跃。
当然排完之后就不雀跃了。因为她排名第四十，于追追排第四十二，她俩从临时同桌变成了三个月内的固定同桌。她印象中于追追的成绩虽算不上大神级别，但也经常挂在前列。怎么她还排在自己后面？
唯一令她欣喜的是沈仲亦因为身高关系，不得不往后调了几个位置，坐在另一组的斜后方。中间就隔了一排加一个狭窄的过道。直线距离不足沈仲亦的身高。
沈仲亦一米八二。这才高一，高中正是男生蹿个子的时候。
白澄没想到很快她对于追追的印象就改观了。
那是她们同桌第二周的周五。自减负令发布后高一不允许补课，照旧放周末两天，周五也不上晚自习，五点准时放学。由于放的早，许多男生都会在学校打场篮球再走，包括沈仲亦。围观沈仲亦的女同学不少，但是没有敢上前送水的，因为从初中部那会儿开始就有人给沈仲亦送水，据说他直接对女同学说：“不用。还有，下次别来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意思，反正我大学前不谈恋爱。你做这些对我来说只是负担。”
沈仲亦身高修长宽肩窄腰，初中时就长着一张略显成熟的脸，说话的时候声音沉稳，隐隐地有股劲儿。女同学脸皮薄，被这过于直白拒绝弄得差点哭出来。
白澄也不敢送水。更何况跟沈仲亦还在一个班，要是被残忍地把一切可能扼杀在摇篮里她得郁闷三年。不，两年半。
隔着一个篮球场的距离，白澄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垂眸看书的同桌。白澄突然发现同桌的身材比例很好，虽然算不上特别高，但头围精巧腕线齐裆，站得很直，让人一眼就能看见。今天是林一珂拉着于追追来看陆沉打球的，但是白澄并不知道，所以当她看见众人都在花痴场上的陆沉或是沈仲亦时，看书的于追追就显得有些刻意。中途陆沉还到她旁边的可爱女生那里拿了一瓶水拧开喝，喝的途中跟可爱女生有说有笑，于追追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点了个头，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
装什么装。
今天是文理科分科后的第一场友谊赛。上半场结束后白澄去上厕所，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孩尖锐的叫声。她被吓了一跳，很快那声音却又低落下去，变为了低声的抽泣。
她小心翼翼地往里望去，又是徐淼带着三五个女生围着一个女同学在搞校园霸凌。
徐淼是级花，也是校长二婚妻子的女儿。除了一张脸以外一无是处。校长口中的徐淼是个乖孩子，就是成绩差点，根本不知道她漂亮的唇间叼着烟吞云吐雾，一手抓着女同学头发的模样。
这时于追追从白澄的身边路过，径直就要进去。白澄本着一丝良心拉住同学：“欸，别去。”谁知于追追反应挺大地朝一旁躲开了。
于追追问道：“怎么了？”
白澄指了指里面：“徐淼收拾人呢，咱去二楼的上吧。”
“哦，没事，我懒得走了。”于追追说完便进去了，惊得白澄目瞪口呆。她在门口踌躇了没多久，于追追便出来到中间的洗漱台洗手，风轻云淡，发型还是那么精致。白澄放下悬着的那颗心，刚想打听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见于追追提着角落的拖把又进去了。
卧槽。要出事。
白澄一个人不敢进去，刚想赶紧返回篮球场想抓两个同学一起壮胆，迎面走来了沈仲亦。少年的脸色因为刚剧烈运动完透着一丝红润，颈部的汗水顺着微微凸起的青筋往下滚，浓烈的男人气质饶是在紧急时刻也把白澄震了三震。
“沈同学！”白澄回过神来喊住他，“那个……徐淼在里面欺负女同学，我同桌刚刚拿着拖把进去了，我怕她们打起来，要不……你进去看看？”
沈仲亦习惯性地皱起眉头。他最讨厌麻烦，多管闲事是一切麻烦的起源。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迈步走向女厕门口——
只听里面传来声线疏离的女声：“视频我都上传备份了，要是公开了对老徐有什么影响你应该清楚。”
“你凭哪点觉得我不敢公开？哦你要叫林主任过来是吧。那你叫吧。”
林主任是高中部的教导主任。徐淼做坏事一贯由他兜底，听说教育局也有他的亲戚，闹得凶了也就是各打五十大板，所以肆无忌惮。
话音刚落，林主任真的急匆匆地从不远处小跑过来，进了女厕所。
沈仲亦无心再看热闹，进了男厕所。过一会儿出来洗手时徐淼跟她的小姐妹们也出来了，脸臭得可以腌鸭蛋，用那张漂亮的脸故作凶狠地瞪了一眼于追追，带着人离开了。
看来是没讨着好。稀奇。
更稀奇的是林主任和颜悦色地对于追追说：“哎呀，幸好今天没出什么事，要不我还真不好交代。别跟徐淼见识，回头我跟徐校提一嘴，这女孩还是得管管。”
于追追正在洗手，头也不抬地：“嗯，今天麻烦您。您先回吧。”
林主任看了一眼一旁的沈仲亦和白澄，恢复了严肃的神色：“你们放了学就早点回家，别在学校逗留。”
“林老师，我们打篮球赛呢。”白澄连忙解释道。
林主任没再说什么，匆匆离开了。
刚才被围攻的女生除了头发有些被抓乱了之外似乎没什么外伤，走到于追追一旁，打开另一个水龙头道：“同学，谢谢你啊。”
“早知道你是为了男人挨打我就不管你了。”于追追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滴，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擦手，“别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隔着三个水龙头正在洗手的沈仲亦手上的动作一顿。
那个女生满脸尴尬地转移话题：“嗯……那个，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家……”
“好了。”于追追转头，那双浓墨一般的瞳孔看向她，“早点回去休息吧。”
女生觉得只被看了一眼，却像是猎物被捕猎者居高临下地审视了一番，让她心底发毛。她赶紧道谢后拔腿走了。于追追擦完手后发现垃圾桶在靠近男厕所方向的另一侧，她将沾水的纸巾揉成团，错过沈仲亦高挑的身躯径直扔进去，然后目不斜视地叫上白澄：“你不上了吗？我在外边等你。”
从这天起白澄跟于追追成为了关系还不错的同桌。说朋友可能为时尚早，总之是可以下了课一起上厕所的那种关系。白澄还发现于追追比较抗拒跟人的肢体接触，她原以为是两人关系不够好的缘故，后来发现经常来找她的隔壁班的可爱女生似乎跟她熟得不能再熟了，两人也不会手挽手并排走路，她心想这也许是同桌的个人习惯，无伤大雅。
周一晚的第二三节晚自习照旧还是数学小测。数学老师自己出的卷子，不排名，但是会在阅卷完之后的某节数学课开始前的课间一个一个地念成绩让学生上讲台领走试卷。考不好对于他们这些视成绩为生命的好学生来说约等于公开处刑。
第三节晚自习刚开始15分钟，于追追就交了卷。数学老师看了一眼时间，加上连堂地课间也才一小时零5分钟。他狐疑地拿起于追追的答卷，发现填空题最后一题和大题最后一题的第三小问都空着。他向台下望去，交完卷的于追追已经拿了一张英语报纸开始做。
按理说哪科的晚自习就应该学哪科。数学老师皱起眉头轻声叫道：“于追追，你上来一下。”
正在奋笔疾书们的同学纷纷抬头看了一眼于追追。
于追追对那些目光熟视无睹，走到讲台一边，神色自然，问道：“老师，怎么了？”
“你这几道题怎么都空着呀。”老师指了指她的考卷的空白处。
“太难了，做起来浪费时间。”
“那你这就是学习态度问题了。”数学老师语重心长地，“我记得数学是你的强项啊，你这样下去不行啊。如果不会，你可以问同学问老师，那正式考试的时候难道你也空着吗？”
“时间充裕的情况下我会写解题过程，这样才能上140。”于追追答。
老师仿佛被噎住了。
于追追淡定地补充：“是这样的老师，如果我做这两道题可能得花费我40分钟左右的时间，正确率也很低，我觉得不如在保证该拿的分拿完的情况下用节省的时间更有效率地学习。”
“你的意思是你做了的都能保证全对？”
于追追本想回当然，又觉得在老师面前这样回话不妥，于是改成：“应该是的。”
于追追从讲台下来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写着今天布置的各科作业。她效率奇高，等到第三节晚自习铃声响起时，她已经把英语生物作业都写完了。今天没有化学作业，不然她一定会写完再走。烦恼不能带回家门，这是她的准则。
周三的大课间，大家跳完操后回到教室，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数学老师开始拿起两天前白花花的考卷一个一个地念成绩。
白澄紧张地抠手指头，反观同桌仍在风轻云淡地写着化学作业。白澄微微转头用余光去瞄斜后桌的沈仲亦，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白澄，128。”数学老师一边念成绩一边评价道，“最简单的立体几何失了分，还要再细心。”
白澄赶紧上前接过考卷，小声道：“谢谢老师。”
“沈仲亦，146。”数学老师满意地微笑道，“填空题最后一道差一点。这道题是有些难度，等会儿我们好生讲讲。”
沈仲亦谢过老师，拿着卷子落座。打开自己的错题本开始誊抄题干。
中间又隔了几个同学，终于叫到了于追追。
白澄听见于追追轻声地自语了一句：“138。”
“于追追……138。”
白澄的眉心跳了一跳。估得这么准？
“除了没写的两道题，其余全对。”数学老师的神色有些别扭，“我们还是得有钻研的精神，不能看见困难就轻易放弃。每一次小考也要当作正式考试来对待。你这样的学习态度早晚要吃大亏。”
沈仲亦抄完了题干，抬眼看了一眼正在被批评的女生。她眉眼低垂着，没有浓密的睫毛，却仍因为侧脸的线条而显得精致，被批评后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接过卷子谢过老师后径直回到座位，继续写她的化学作业。
她好像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当大家都按照自己的轨迹围着太阳公转时，只有她一个人游离在银河系之外。很自我的一个人。
沈仲亦回过眼神，将短暂的思绪放到一旁，专心听试卷的评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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