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苒一个人出去了。
入夜的清和轩更像古代宫廷园林，没有水泥时代的钢铁味，像是从这个世界独立出来的。
盛苒向最近的花园凉亭走去，不多时，身后有人喊住了她：“苒苒……”
她转身，看到顾硕从另一方向走了过来。
盛苒愣了下：“你也来参加拍卖会吗？我怎么没看见你？”
“没有。”顾硕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看起来心情很好，“我陪爷爷过来和几个合作伙伴吃饭，里面太吵，就出来透透气。”
“难怪。”盛苒上下打量他，“但是，你们是不是太拼了？顾家何时落魄了？这大过年的，还要陪客户吃饭，你就算了，顾爷爷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好好休息一下。”
顾硕笑着摇了下头：“是他们请爷爷吃饭，爷爷本不想来的，但是，想介绍我和他们认识，毕竟是合作者，以后要合作。”
盛苒点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是不是还给你介绍哪家千金大小姐了？”
顾硕闻言愣了下，随即无奈地笑笑，眸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心虚：“没有。”
怕她继续就这个话题问下去，他把问题转到她身上：“你呢？不是参加宴会吗？怎么出来了？”
盛苒耸耸肩：“出来透透气。”
“是嘛！”顾硕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想起之前在医院她和路晔说的话，犹豫了下，试探着问道：“你之前和路晔说，你帮晓萌治病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盛苒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都把这茬事给忘了，愣了下，反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帮宫晓萌别有用心，有阴谋？”
顾硕几乎是下意识否认：“不会。我只是感到奇怪，之前你大闹她的生日宴，这次又让林陌给她治病，我还是那种感觉，你有难言之隐，所以……”
他停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所以，你遇到了什么困难？还是说，落了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中？”
他实在想不通，若说被逼，她是堂堂盛家公主，还有谁能逼迫她？但不是被逼，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被逼吗？好像还真是的。”盛苒淡淡笑了下，神色有些无奈，“不过，说到底还是为了我自己，比如这次帮她治病，宫晓萌的肾脏已经出问题了，现在治疗还有痊愈的希望，若是往后拖，最后病情加重保不准要换肾，我怕湛蔚鸣还有宫晓萌的那些备胎们挖我的肾。”
“你怎么会这么想？”顾硕越发不理解了，话一出口，又意识到她口中的“备胎”还包括他，顿时感觉受到了侮辱，“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盛苒敷衍地笑笑：“因为我有第一手资料，宫晓萌换肾的话，我肯定是第一人选，我做了配型，我是她最好的肾|源。到时候，我就危险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提前把危险排除。”
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顾硕眉间的褶皱又深了一分：“为什么你会是第一人选？就算配型成功又怎样，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能逼得了你吧！”
“那可不一定，有句话叫风水轮流转，相信用不了多久，湛蔚鸣，包括你和路晔，你们都会很强大，而我没有兄弟姐妹，我的父母即使再厉害也逃不开生老病死，到时候，你们的力量足够碾压盛家，我的父母就保不住我。如果宫晓萌要换肾，不换就会死，如果我是最合适的肾|源，你敢说湛蔚鸣为了救宫晓萌不会逼我？且不说湛蔚鸣，就是你，你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顾硕心头一震，瞳眸颤抖着，几乎是愤怒地瞪着她：“你觉得我会伤害你？”
“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盛苒明眸带笑，毫不在意的模样，“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还望顾少手下留情，留我一条小命。”
她这话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顾硕顿时受伤了，震撼尚未散去的脸上浮现委屈。
说不委屈是假的，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想他，他明明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情，除了最开始她把他抓回去，他不明就里骂了她，他甚至都没有对她说过狠话。
面前的少年低垂着头，一副受到剧烈打击的落魄模样。
盛苒不明所以，眨巴眨巴眼睛，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顾硕睫毛颤了下，抬眼看她，漆黑的眸浮现影影绰绰的哀伤：“苒苒，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哦。”盛苒淡淡开口，拿出手机打开录音，笑嘻嘻地说：“你再说一遍，我留个证据。”
顾硕顿时哀怨了，但还是如她所愿，依言说道：“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ok。”盛苒按下暂停键，将录音保存，就像是拿到了免死金牌似的，先给单檬发过去一份，“我记下了，如果未来某一天你要帮宫晓萌湛蔚鸣对付我，我就把这录音放出来……”
说着顿了下，又创建了一份新的录音，抬眼再次向他确认：“话说，你要是说话不算话，非要毁约怎么办？”
顾硕哀怨的脸瞬间黑了：“为什么你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我看起来就那么不像好人？”
“当然不是。”盛苒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主要是宫晓萌的魅力太大了，她的备胎们为了她都很疯狂。”
“不要这么称呼我。”顾硕有点生气，呼吸一重，“我觉得备胎不是个好词，而且，我也不是她的备胎。”
盛苒忙改口：“抱歉，我说错了，我说她的朋友们，她的朋友们为了她愿意做任何事，你还是她非常重要的朋友。”
虽然改口了，但顾硕依旧觉得刺耳，尤其是她最后的话，“朋友”二字清晰地从她唇间吐出，他却生生听成了“备胎”二字。
他决定不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和她争执，闭了闭眼睛，给她保证：“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盛苒一愣，突然想到了路晔。
路晔给她说了太多这种话，这话都让她产生条件反射了，听到这话就会想到他。
盛苒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沉默了一下，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顾硕：“……”
这就完了？
他突然就放弃了挣扎。
盛苒收了手机：“你出来很久了吧？回去吧！你爷爷该找你了。我也该回去了，我妈等一下也该找我了。”
顾硕满脸哀怨之色，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说了再见，两人转身，向不同的方向走。
拿到了顾硕的免死金牌，虽然不能保证对方一定会做个君无戏言的明君，但也安心了不少，盛苒感觉出来这一趟很值，走路都轻快了不少，唇齿间轻哼着小调。
“和他聊天就这么开心？”
一道毫无温度的男声突然从一旁响起，就像这个季节的温度，又冷又寒。
盛苒扭头向声源处望去，看到了路晔。
他站在一块写了繁体汉字的大石头旁边，身后是花园，脚下的埋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从下至上照亮了他隐忍又克制的眉眼。
盛苒一怔，脑海里浮现一个数字：150。
路晔的黑化值现在是150，他现在处于不可逆转黑化状态下，已经彻底黑化了，而黑化的原因还是她。
当然，他为她黑化是单檬推理出来的，虽然她已经被说服，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所以，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
如果他的黑化值不是150，她还可以验证一下，现在嘛！呵呵，无论是不是因为她，好像都没有验证的必要了。
妲己宝宝说了，降不下来的。
但死马当作活马医，哄就对了。
她眉眼弯弯地冲他笑：“挺开心的，解决了一件大事，开心极了。”
于是，她看到男人的脸瞬间黑了，眉宇间充斥着不快，一双浓稠如墨的黑眸暗了几分，有什么东西正在呼之欲出。
盛苒故意逗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女孩说这话时一脸无辜，眼睛睁大，恨不得在脸上写上“我在装傻”四个字。
路晔被气笑了，突然间就没了脾气，抿成一条线的唇也忍不住弯了起来：“解决了什么事？”
盛苒也不隐瞒：“顾硕说以后不会伤害我，也不会让别人伤害我，我把他的话录下来了，以后他要是敢为了宫晓萌找我麻烦，找我们盛家的麻烦，我就把录音甩他脸上，哼！”
说到最后，女孩扬起小脸，得意地哼哼了两声。
路晔忍不住笑了，抬脚向她走近，微微俯身，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这么麻烦干嘛？你怕他直接给我说不就行了，我帮你对付他。”
“你？”两人的距离拉近，盛苒目光和他的相撞，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下，一脸认真地说：“我差点忘了，你也是个麻烦，比他还大的麻烦，毕竟是个bug。”
路晔：“……”
所以，之前说夸他是假的吧！bug就是bug，根本不是夸人的词。
男人的脸色又不好了，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他漂亮的下颌线崩得紧紧的，深邃的黑眸浮浮沉沉。
心情可以说是相当不爽了。
盛苒却觉得这样的他很好玩，忍不住想逗他，又或者是因为他彻底黑化了，所以破罐子破摔，说话肆无忌惮：“可惜，你这个大麻烦还没解决。”
路晔漆黑的眸子眯了眯，唇角微微翘起：“哦，你准备怎么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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