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灵异 > 闯荡街市河流的女人 > 第12章 第12章

秋天和冬天匆匆完成交接仪式,冬令就上岗了,冻得人赫兹赫兹的。即将到来的交流会盛况空前,小商贩们在急剧突变的天气里忙碌穿梭,在划出的地盘上支起铁架搭简易售货棚,满街道都热火朝天。夏静两手抱膝瑟缩着身体一动不动,木然地望着别人忙碌,而自己被排除在这份忙碌之外。别人好歹有两米大的一块地盘,有属于自己的一个摊位,自己呢,很快就得为人家腾地方。失意、灰心、绝望让她没有了往日销售的劲头。长途卡车胶轮的□□声时而滞重地摇颤一下

        周围的空气,好像在提醒她,你被抛到干岸上了。

        胖嫂、刘巧云、美凤都来看她,气愤不已。早一个月干嘛去了,那么多空房的时候屁都不放一个,早点吐话随便租一间,单等这时候收房,不是明摆着绝人后路吗?

        美凤说,别说早一个月,早半个月的时候这条街上还有两间门面房空着哩!

        就是,我给小光租房离今天不过半月,十天前喘一声呀,这些人快到交流会了收回门市房,明

        摆着整人。夏静你是不是逢年过节没给人家进贡?

        我租房给他们交房租,又不是白用,干嘛还要巴结?

        这不就对了么,人家眼热了,这么好的生意,房租给你你挣了钱却记不起人家,你说人家心里能愿意吗?还不找个借口把你撵了,招个会溜须拍马屁的人得好处,租给你你能给人家啥?

        美凤说,还是我们租私人的房好,虽然房租高点,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没有这么多猫腻。

        美凤租了一间新开辟的门面房继续干着美发的老本行,时不时跑过来谝闲传,见夏静心情不好,一早晨来了好几趟。

        喜妹也来了,喜妹说,她曾遇到一个做衣服的顾客打问夏静来着,问得比较详细,而且问了还不止一次。

        美凤瞪着眼说,该不是你出卖了夏静吧,死妮子也太没良心了。

        我哪知道她打问夏姐做什么,就说夏姐生意好的很,都是大实话么。

        你?

        美凤追过去打喜妹,喜妹滴溜一转躲到夏静身后。

        行了!别闹了,不怪她。

        就是,还是夏姐英明,不像你黑白不分!

        夏静急切地等着未来姐夫孙力为打探的消息,不知是自己情绪不好还是预兆不好,一整天几乎没进来几个顾客,店里清冷冰凉,闲转的几个人一看夏静愁眉苦脸的样子打个转身就走了,一天都没开张。夏静急切地希望时间过得快点,到了晚上,孙力为打问的情况好歹总会有结局,难熬的是过程,那么漫长,像长得没有尽头的隧道一样望不到尽头。

        其实望到了尽头又能怎样,一种不好的结果比黑暗的隧道更让人揪心。

        街道上的人都劝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好不容易熬到收摊,没卖一分钱人还困乏的不行,一进门咚地栽倒在床上,就再也不想起来,饭也不吃,话也不说。一家人看她这样,都悄没声气的出进。空气疑重得像一块玻璃,每个手手里都牵着一个角,谁都不敢出声,生怕一出声打碎。

        姐姐终于和孙力为一起来了,夏静一跟头从床上翻起来问,怎么样?

        夏雪说,吃饭,先吃了饭再说吧,你不吃,害得一家人都跟着你挨饿。

        副经理的老婆说公司里并没说要收回出租屋,更没有决定开辟市场设立店面,如果要在街上开辟店面需开会研究,最近也没开过什么会。夏静便说了胖嫂她们几个的议论,一向沉默的父亲说,也是我们大意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就应该让静静去给人家送礼恭贺,是我们不对,现在啥事情不是靠人情。

        送礼!只怕亡羊补牢为时晚矣,现在再给人家送礼,这不明摆着用得着人了才求人吗,说不定会碰一鼻子灰,人家也未必肯接受。夏静心里藏不住事。

        夏雪说,被抢白一顿,说上几句气话都没啥,要是被推出来,还不丢死人。

        孙力为敲着桌沿说,前怕老虎后怕狼,照这样就没办法了,静静订的货放到屋里发霉算了,现在啥事不难办,啥事不求人看脸色!

        夏雪偏着头,水一样的目光流泻到孙力为脸上,千般温存,万般娇媚的眼眸,毛茸茸的,撩拨

        出夏静潜意识里的女儿情。

        要不你去送礼吧,静静一个女孩儿家,咋好意思拎着烟酒去求人,她脸皮薄,拉不开面子。夏雪推了推孙力为。你们男同志发根烟就搭上话了,好交流。

        其实我也害怕,走到人家门前腿肚子直打颤。孙力为的眼角瞟了夏雪一眼,心虚地低下了头。

        说了半天,原来你也纸老虎一个!

        夏雪随手扯起一条沙巾抡到孙力为身上,算是责备了,但她的责备像沙巾一样轻飘飘的没有份量,就像衣服的面子,而实际内容是暗藏在衣服里子上的,她一轮一甩的亲昵动作表达了她对未婚未的爱与呵护,也让妹妹看出她是向着她的。

        人不求人一般高,我要是能低下头求人,也不会跑到你们这儿开诊所了,早在我们老家上班去了。

        夏静知道孙力为的话是说给她听的,听话听音,他不可能为了她低声下气去求人。夏静想起当初为了姐姐分配的事去求舅舅,现在轮到自己有事时,谁会为自己挺身而出?这样想的时候,不禁伤心落泪,母亲小声劝慰,别哭了,这几天都把你愁成啥了,又瘦又黄,还能再经得起伤心淌泪。你爸倔脾气,一辈子不会求人,我去给人家送礼吧,豁出我这张老脸来,俗话说有理不打上门客,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推出门来。

        夏静有种站在悬崖边上的感觉,前路渺茫即将断裂。上班的日子,路是现成的,只管跟着别人的脚步走,就像直通车,省心省力。独自开拓的路,劈草铺石,搭桥通关,一个阻碍清除了,过段时间或许又出现了更大的阻碍拦截眼前,必须拼尽一切力气搬走,为自己挪开一条暂时侧身而过的缝隙。纵是浑身是伤,也得硬着头皮往过闯。

        有顾客走进店里,夏静忧郁的抬起头,一个年轻精神的小伙子专注地看一双皮鞋。夏静站他身边,说,穿上试试吧!

        不用,我随便看看。

        等他转过身时,夏静才看清是s公司的王玺。

        王玺是那种让姑娘喜欢且着迷的小伙子,经常西装笔挺,儒雅敦厚,说话走路有款有型,夏静经常碰见他,但从没说过话。

        王玺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这几天我老看见你在公司院内转悠,遇到啥难心事了吗?

        夏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如实相告呢还是一笔抹过,说实话吧好像不妥,人家是公司人,肋子骨不会朝外拐,不说实话吧也不妥,她犹犹疑疑地看了眼王玺,脸上风云变换。

        看你在公司转悠,是不是想找我们经理啊,能不能给我说说有什么事吗,或许我能帮上,看你为难的,去了又不敢进去。

        最后一句话让夏静的心“忽”地热了,禁在心里的话出栏的羊一样蜂涌而出。

        夏静说得泪水滂沱。眼看就要到交流会了,她心里那个急啊,一个姑娘家在异性面前流泪是多么的不堪,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王玺听了也奇怪,他们公司一向很牛逼,钢筋水泥等物资紧俏时还要走后门托关系卖,要房子干什么呢?公司是绝对不会摆个小摊呀开个店呀什么的。不过他们经理一向飞扬拔戾惯了,公司内部大小事情都是他一人说了算,好多事情下面的人根本不知道。

        这事儿看起来还真有点麻烦。

        夏静诉说后心里好受了些,王玺这么一说,她的脸色又慢慢淹没在焦虑之中。

        王玺在地上度了两圈,一甩手说,拿烟酒轰炸!经理嗜烟好酒!

        多么难的碉堡都能攻克,要么时下攻关小姐的职业特别吃香,听说在大地方还是个能赚钱又热门的职业哩。

        这,能行吗?夏静似乎没有信心。

        怎么不行呢,咱们这儿不是有句老话,有理不打上门客,你拎上厚礼上门,他再专横也不会把你推出来!

        送礼必须选在天将黑未黑之时,这个时候人们刚刚吃过晚饭,新闻联播刚好开始,平常这个时候主人都在家。而且最好是自己亲自上门,最好是一个人!

        咦!送礼还有这么多奥秘?

        夏静本想说你对送礼真熟稔,可话在出口的瞬间轻轻一转就成了褒奖,对方听了也很受用。

        窝在心里的话像哽在心底的石头,不管向谁倾诉,总是将石头挪了一个地方,总算给心腾出了一点空间,夏静对王玺诉说后心里豁朗了许多,按捺不住地盼望下班时间。

        夏静和这个儒雅男孩第一次交往是在经营危机的时候,危机同时也是转机。相遇就像一粒种子入土,不久之后绽出了一地新绿!

        夏静按照王玺的指点找到了经理家的门口,隐蔽在一棵大树后面,确定没错后慢慢趋向门口。虽然不停地给自己打气,腿肚子还是微微发抖,手心也渗出了汗,心怦怦直跳。夏静一再安慰自己,镇定,镇定,再镇定!她在门口举手欲敲门之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气喘匀,手落在门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惊了她一跳。门里没有动静,门没有表情,门不知道门外的人要迈进去,一板一眼地隔开她,很绝情。站在门外的夏静稍稍等了几分钟,把心跳的速度着实地调整了一下,心里渐渐平静了些,可是她还是没有勇气,希望家里没人,自己别无选择地离去,这样她的心里会好受些。忧虑、担心合着沉沉暮色挤压着她,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头顶上,一只归巢的倦鸟在暮色里悠地飞过,心想自己还不如一只鸟儿,鸟儿这会儿多么轻松啊!而她别无选择,必须面对。犹豫了几秒钟后,又鬼使神差地敲了第二下,第三下,而且一下比一下底气足。

        过了二、三分钟,才有人应了一声。

        谁呀!

        夏静又拍了一下门

        门开了,一个向日葵一样丰润的圆脸探到门外,夏静赶紧说,我找经理!

        “向日葵”不冷不热地开了门。

        经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电视,夏静小声叫了声经理。

        经理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站在当地上的夏静两手拎着包不知如何是好,颤颤兢兢地将包放到地上。手里空了,手又不知归拢何处,手足无措的她在心里暗暗祈祷,让这一难捱的时光快快过去,让她的进贡过程快快结束!

        经理终于打着官腔说,你那个房子么,公司要收回自己用,不再对外出租,鉴于你暂时没地方去,就暂缓一个月吧,不过一个月后公司是一定要收回的。

        经理瞥了一眼放在地上的礼物,慢条斯理地说,东西你带回去,我是不会收的。

        谢谢你给我一个月时间,这是我一点心意,用了这么长时间你的房子,这点表示是应该的。

        经理不再说话,自顾自看起了电视,夏静如在油锅里煮在沸水里熬一样,不住地用手背抹汗,那汗也多得出奇,刚刚挼掉一批,又冒出一批,赶集似的,挼了数次汗,手背也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方意识到再说什么都是多余,慌慌地告辞,出了大门,重获自由一样,深深地呼吸。

        黑夜是白天的伤痛,黑夜是痛苦尴尬隐身的地方,黑夜简直就是一只高弹的大口袋,装得下满世界的痛苦和欢乐。夏静对着夜色诅咒,下辈子都不干这种低声下气求人的事了,这种事真不是人干的!脚下触到一块不知趣的石块,飞起一脚让石头豁朗朗滚远,没走两步又触到半截砖头,又给它一个窝心脚,砖头没有挪窝,砖头顽固不化不肯让路,还让她的脚痛得跳起来,即便这样夏静还是连踢带踹,路上没有供她发泄对象时,踅到墙根对着一截烂墙猛踢几脚,恨恨地还不解气,一路走一路踢,直至踢到无人的河堤上。

        她也做过大学梦,她的学习比姐姐好,毕业那年她曾恳求父母让她再复读一年,可父母说啥也不行,姐姐是家中的老大,机会必须让给姐姐。姐姐毕业了,有了体面的工作,穿着打扮时尚不说,父母处处顺着她,家里的大小事情一概不让她操心,父母拿她当千金小姐养着,宠出了一身贵族气,连对她说话的语气都是和风细雨的。夏雪说想喝鸡汤,父母连忙宰上一只鸡,她说要吃啥饭,家里下一顿就一定会是啥饭。父母人前人后总以她为荣以她为耀,姐姐是家里的门面,就像衣服的面子,而自己只不过是衣服的里子,里子纵使出再大的力吃再多的苦都看不见,面子就不一样了,面子是人前头的人,里子只能藏在门背后。全家从陕西迁到常河的这几个月,她发现,她和姐姐夏雪在父母心中的位置是有区别的。有了区别,当然就会区别对待。

        没有月亮的夜空,金色的星星就像蓝色天鹅绒上的饰品,好像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它们,夏静将两手并拢举过头顶,她要掬一捧甘美的星光犒劳自己,当酒,斟给自己饮,她深深地呼吸着夜色,亲吻着夜色,闭上眼睛,夜色就绒呼呼地贴上了脸颊,像一只慵懒的小狗,伸了一个懒腰又蜷了起来,多么体贴多么温暖啊,夜色温柔地抚摸着她,有谁能像它一样善解人意呢。

        夏静第一次送礼觉得自己和叫花子没区别,难受得要命。趟入街市的河流里,在竞争中生存,竞争得靠人情,人情靠不停地走动,走近,你不走动不拉关系,别人会,抢先的人占领先机,就等着淘汰出局去吧!

        十

        夏静回家时父亲母亲枯坐灯下,夏岚夏平趴在小桌上写作业,家里静悄悄的,显然一家人都在等她。母亲见她进来,焦灼地问怎么样了,礼送出去了吗?

        夏静的眼睛看着别处,沉吟了一下说送出去了,她怕她的眼泪滚出来。做了两年生意,她已习惯一个人承担一切,她不想让母亲看见她的委屈。

        她脱了外套准备去里屋,母亲叫住了她。

        母亲说,我知道你辛苦,这几年家里拖累了你,等你爸的树苗育成了家里也就有了收入,有了收入你就可以找个合适的人嫁了,过你自己的日子去吧,你从小就听话、懂事,又早早地出门挣钱,这个家多亏了你!

        门开了,夏雪风风火火地撞了进来,后面跟着孙力为。

        穿着风衣的夏雪带进一股冷风。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给了一个月时间吧,将就着开完交流会!

        那以后呢?

        一个月以后房子腾给人家,还有什么以后?

        夏静的声音古巴巴的,像从远古飘来。孙力为使了眼色,夏雪没再问下去。

        姐姐倒底是姐姐,上了大学,有了好工作,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她又换了一个发型,卷曲的头发将她的脸型衬托得美丽高贵,俨然家里的公主。她突然明白,父母供她上大学,是刻意要将她培养成夏家的门面,父母早都在用心打造她,她是家中的老大,老大本应该尽的责任她都可以不尽,这是她的特权,是父母给了她高高在上的特权,都上班几个月了,也没见她给家里拿过一分钱,平时夏静不太计较这些,可今天,她特别想跳起来质问她,她还想问父母,同样是你们生的女儿,待遇为什么就不一样?

        孙力为在,她将满腔的怒气咽了下去,在孙力为面前,她得使家里的面子更有面子。

        在这个初冬的夜晚,一向心甘情愿为家操劳付出,为父母分忧的夏静有了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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