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虽没有一线城市的繁华，但胜在景色美，生活节奏慢，城市幸福感指数榜上有名。而滨城的郊区更因为依山靠海，空气清新，环境宜人，不管是工作日还是节假日，总有人会来这边逛一逛，情侣约会，老人散步，单身汉遛单身狗。
即便善德医院也建在这里，但并不影响它白日里周围的热闹。虽然人们会下意识地绕开这座据传关押着一群疯子的“精神病院”。
凌晨的医院四周静悄悄，没有了白天的喧闹，显得有些阴沉。偶尔一声鸟叫激起附近流浪狗的狂吠后，气氛更加令人不适了。
楚唯伊在前台检查了一边监控确认所有病人都在自己病房，又看了一眼大门紧闭、密码锁亮着“闲人免进”红灯的档案室之后，起身准备回家好好休息一番，已经快凌晨三点了，连着将近一个礼拜这个时间结束工作，她也有些熬不住了。
“哦，前辈！你要准备回去了吗？”新来的实习男护士走过来，秀气的脸上带着有些急切的神情，还有一丝难为情，迈着大步子走到前台。
楚唯伊臂弯里还夹着护士长粉色工作服，素雅的私服衬着整个人看起来单薄弱不禁风，脸上带着睡眠不足的憔悴，眼神却明亮镇定：“嗯，廷越，是患者有什么急事吗？”
孟廷越个子不矮，长相乖巧秀气，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成绩好脾气也好的邻家男孩子，当然了，这种男孩子的最大特质就是易害羞。比如此时的孟廷越就红着脸表情尴尬地挠着头。
“是10号病床的患者的癔症又犯了，我好不容易控住住她，结果发现……发现她……”
“大小便失禁了，是吗？”楚唯伊虽然人看起来瘦弱，可是身上却带着一种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有她在，就会让人很安心的气场。
看着楚唯伊面色平静地说出这种话，刚来实习不到三天的男护士脸更红了，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小了：“嗯，是……因为是女患者，我也不好意思帮忙……”
楚唯伊在孟廷越说话的时候已经把制服放下，并且取下身上有可能会伤到患者的尖锐物品和装饰，挽着袖子向着10号病床走去：“交给我来处理吧，你早点休息。”
听见楚唯伊说这话，孟廷越抓着自己胸前的工牌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跟上了那个清瘦的背影：“前辈，我去帮您拿新的纸尿裤！”
楚唯伊推开10号病床的房门，人类最原始的生理行为气息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扶着门框，退后半步，深吸了一口气后松开已经抓出青筋的手带上口罩，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
“孙女士，我来帮您变美丽来了~”
10号患者孙女士情绪已经镇定下来，在看见楚唯伊的时候脸上露出羞愧的神情，眼神有些闪躲，又忍不住偷瞄着低着头帮自己脱裤子的年轻护士长，声音极小：“抱歉啊，又给你添麻烦了。”
楚唯伊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弯起，带着职业又贴心的笑眼柔声道：“哪里会麻烦呢？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没关系，那都是梦，不是现实……”
孙女士眼中漫起惊恐，声音也忍不住颤抖：“可是，梦里那个人还是对我拳打脚踢，拽着我的头发骂我贱人婊子，我好苦！我好苦啊！”
楚唯伊没想到这个噩梦会勾起患者过去痛苦的回忆。对于这个患者楚唯伊很了解，早年间丈夫家暴，身上经常伤痕累累，一次意外患者头部被丈夫重击受伤，后来丈夫虽然被判了刑，但是患者也因此换上了癔症……
就在楚唯伊还来不及再次说出稳定情绪的话的时候，孙女士因为情绪激动乱蹬乱踹，导致刚刚被脱下的裤子上的东西蹭到了楚唯伊的衣服上。
楚唯伊：“……”
孙女士：“……”
刚刚推门进来的孟廷越：“……”这手里的纸尿裤还送吗？
孙女士这下是彻底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了，颤抖的手不知该不该触碰楚唯伊，声音里带着哭腔：“小楚啊，姐对不起你！这回真的对不起你了啊！”
楚唯伊努力挤出笑容：“没关系的孙女士，我等下去处理一下就好了。”
楚唯伊回头看着愣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孟廷越：“去联系夜班护士，看看她有没有巡视结束，结束的话让她过来带着孙女士去冲洗一下，纸尿裤就直接交给她吧。”
孟廷越回过神来，急忙点头：“是是是，我知道了！”
已经跑出去的孟廷越又折回身：“前辈，水房有热水，您别着凉了。”
楚唯伊：“好的，谢谢，我知道了。”
在等到值班护士把一步三回头的孙女士带走后，楚唯伊这才一路张着手臂走向水房。
虽然快要入秋了，但是医院里已经开了空调，并不冷。楚唯伊小心翼翼地把外套脱掉，穿着里面的浅色打底衫站在水池边用平日里同事洗车的水管冲着自己壮烈的衣服。
楚唯伊一边举着水管一边扯掉自己的口罩，漂亮的脸上此时少了憔悴，多了烫人的怒火。
“啊他妈的我为什么非要把大褂脱了去处理啊！难道今儿是水逆吗？还有孟廷越那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医患没有性别之差的觉悟啊！真是毁了老娘的外套……”
楚唯伊跺着脚一脸不爽地甩着水管：“我最喜欢这件外套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同款……”
“原来温柔体贴的护士长居然也会骂人。”
“吓死我了！”
身后突然传来的男人的声音吓的楚唯伊差点把水管丢了，她抓紧了水管之后扭头看过去，脸上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瞪着眼睛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依着门框的男人。
如果不是男人身上的病号服，楚唯伊还以为是哪个演员抽风凌晨来医院体验人生。
稳了稳神，楚唯伊认出了眼前的男人，到目前为止住院时间最久、家世最显贵、所有男患者中长的最帅的病人，秦闻泽。
楚唯伊整理好表情，恢复成那个温柔和善的护士长：“秦先生，这个时间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秦闻泽抱着胳膊走进来，“这个时间，楚护士长好像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楚唯伊面色不改，心中警惕，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一步：“我身为护士长，任何时间出现在医院的任何地点都是应该的。”
秦闻泽继续逼近楚唯伊，男人身材虽有些消瘦，但是对比娇小瘦弱的楚唯伊，还是很有压迫感的。他把楚唯伊逼到角落里伸出手：“护士长说的有道理。”
楚唯伊无路可退，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个男人似乎是故意的，仰头冷眼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楚唯伊就感觉到手中的水管变轻了，原来他只是走过来把水关上。楚唯伊还注意到，自己胸前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湿透了，有些凉飕飕的。
秦闻泽也注意到了楚唯伊的衣服，还不等楚唯伊说什么，就把自己的病号服脱下来披到楚唯伊的身上，笑：“护士长的外套不好买同款，我这病号服的同款可是取之不尽，护士长就不用还了。”说完，也不管楚唯伊的反应，转身便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秦闻泽忽然停下脚步，回身，露出不解的神情：“听说市中心好几家名声很大的医院都给护士长抛来了橄榄枝，我倒是有些好奇了，护士长脾气火爆，还有一些些的洁癖，为何甘愿忍着我们这群心理不正常人的折磨，留在这家医院呢？”
秦闻泽抿嘴笑了笑，挥了挥手：“纯属个人好奇，护士长不用在意，我这就回去睡觉了，晚安。”
楚唯伊身上披着病号服，看着秦闻泽离开水房，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良久，楚唯伊磨着后槽牙，拎着湿漉漉的外套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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