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魂音04
十五年前。
当医院院长累吗?累。陈敏言已经干了五年,对此可谓深有体会。
他不像有些人,是凭自己实打实爬上来的。为此,他痛恨那些没多少真材实料却能安居混吃混喝位子的医生。这一痛恨,就要整顿,这一整顿,可不就累得半死吗。
整日顶着各方压力,整日盯着医院大小事宜,能撑五年,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四十九岁的他有点撑不住了。
雨点哗啦啦,打在办公室的窗子上。
在这个暴雨中的午后,陈敏言终于觅得片刻休息,正欲在桌上趴他个一小时,却听得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陈院长抖擞精神。
“那个,院长,楼下有个弃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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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6月5日。
六十四岁的陈敏言戴着老花镜,坐在自家楼xhy区的小亭子里,仔细读着今日出版的腾虎日报。
他寻找着自己需要的消息,并毫不意外地找到了。
他足足读了那则消息三遍,才一点一点放下了报纸。
“结束了啊。”他的声音透着看破红尘的超然,以及释然。
“没有彻底结束。”
早就站在陈敏言身边的年轻人以倦怠但不颓废的声音回复了他。
“......你来做什么。”
“解你的心结。”
年轻人掏出一只录音笔,交到陈敏言手中。
“那孩子的日记。”
陈敏言似吃一惊,旋即镇静下来。他将录音笔又还给了年轻人。
“帮我放一下吧,我不太懂这些。”
年轻人知道,这个日暮西山的老者只是怕自己过于激动。
他开始播放录音。
一小时,两小时,直至黄昏。
录音终了之际,陈敏言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谢谢你,孩子。”他摘下眼镜,抹泪说道。
录音终了之后,年轻人站立片刻,便转身离去。
“孩子!”陈敏言向着年轻人的背影喊道,“如果你是我,当初会怎么做?”
年轻人顿了顿,没有回头。
“和你差不多吧。但是我想我会比你倔一点。”
回答了,也是没有回答。
“......你和你父亲相当像。”陈敏言戴上眼镜。
“还有一天了。你应该考虑,自己的未来。”
这是身为长者的劝谏。
年轻人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这微笑,苦涩又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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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真惨。
陈敏言第一眼看到被扔在角落的婴儿,脑海里就浮现了这一念头。
天气不好,医院又年久失修,有些地方漏雨,不巧的是,这孩子正好被放在了一个漏着雨的角落。
“怎么搞的?什么时候在这的?”陈敏言皱着眉头问那个来叫他的护士。
“大概两个小时前,被一个女的丢下的。”护士说,“这是当时在排队挂号的人说的。”
陈敏言略加思索,开口道:“这样,先报警。把这孩子放到一间空病房,总不能这样看着他淋雨吧。”护士点头,抱起那个孩子。
“啊!”
护士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孩子也顺势脱手,摔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啼哭不止。
围观者一片哗然,陈敏言更是生气:“搞什么??”他亲自上前,抱起孩子......
没有眼皮,没有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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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个奇怪的人来看了我,还给了我一只叫什么,录音笔的东西。他教了我怎么用这东西。他说,我看不见,要记录每天的生活只有录音一途。虽然很好奇他是什么人,不过还是要感谢他。终于,我总算能记日记了!第一次说,稍稍有些紧张,呵呵,不就是自言自语吗?真是的。
第一次,说些重要的事吧。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老爹了。当初,是他领养我,给我做起眼皮,让我好歹可以在人前露面。说真的,没有他,恐怕我活不到现在。
虽然自从我得病,老爹就很少来看我了,但我相信,他确实当我是他的女儿。
嘛,就以他送我的口琴吹一曲,结尾吧。
------2011年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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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摸摸,对,这是汽车,现代人呐,就靠这个日常代步......”
空荡荡的房子,几件旧家具,缺腿的桌子上的结婚照诉说着这个家庭曾经的幸福。
这个孩子改变了一切。
当妻子听说他领养了这个天生残疾的女孩的时候,她先是难以置信,在看到活生生的孩子后,她崩溃了。
于是,离婚成了唯一的解决方案。
结婚20年,妻子连怀孕都没怀过一次。对自己的健康心知肚明的陈敏言心中有数,这种现象只能是她的问题。
但他对妻子说出的,却是他有问题。
坦白而言,收养这个孩子的目的不那么单纯。妻子对他的话信以为真,虽然表面不说,但他知道,她很失落。
为了排遣这失落,她自然着眼于他之外。
忍无可忍。
但,毕竟夫妻多年,感情不可谓不深,没人能先开口分离。
于是,干脆借这个孩子逼她先开口。
好歹,在道德上,是她吃亏。
走吧,走吧。带着值钱的东西走吧!他没有多余的感觉,只有空虚,无尽的空虚。
只有工作和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可以填补他的心。
最初,他不知所措:怎样和一个没有视力的孩子相处?为此,他翻阅了海伦凯勒的书,好歹找到些许要领。
然后,他就对世界的不公,产生极大的不满。
这个孩子真是太可惜了。哪怕连眼珠都没有,学习的能力毫不弱于正常孩子。她摸了一件玩具后,即使过去了一个月,再让她摸,她立即能咿呀说出这件玩具的名称。
此时距他捡到她,过去了十个月。
他看着她刚刚做了假眼皮的小脸,心中泛起一丝暖流。
生活就这样下去,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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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去医院,晚上回家,不时有医生护士来逗我玩,教我些什么,这样如梦似幻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十年吧?还是多久?我记不清了。反正在那一天到来前,我一直平静而安逸地活着。
嗯,现在想想,好像还是很可悲的啊。不过我不恨老爹哦。他也没想到会这样吧。
不说这些,今天很开心,一个新来的护士姐姐看我喜欢吹口琴,教了我一首新曲子呢,好像叫......千与千寻?对,真的很好听!
啊,不好,好像要熄灯了。明天再说吧。
------2011年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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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0月14日。
“是吗?......知道了。”陈敏言面色凝重地放下小灵通。
好嘛,最近这是怎么个情况,医院隔三差五出乱子。自己离开始啃退休金只差一步了,这是要闹哪样啊!
据打来电话的医生说,有一个情绪极不稳定的病人闹得很凶,劫持了一个护士,非要离开医院,可他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再不治疗就会死。警察倒是来了,可除了令病人更激动,啥用都没派上。
唉,叫他一个快退休的院长去又能怎样?其实他倒也无所谓:十年前的正月,他见了无数大场面,这点事还吓不倒他。
主要是瞽音。
陈敏言对文言文虽谈不上热爱,却也知道不少生僻字,这瞽在古文里代表着看不见东西,加上这丫头对音乐的天赋,这个名字应运而生。
很不巧,可以拜托照看的邻居出门了,一旦他去了医院,瞽音就要独自在家了,可带她去吧......情况万一失控......
“老爹,怎么了?”
哎呀,正在给她讲故事呢。陈敏言,忙说道:“没什么,那个,医院有些事,咱们要临时出门一趟。”
瞽音紧闭的双目没有妨碍她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事啊?现在应该晚了吧?”
“总之。是很紧急的事情。好了,走吧。”
最终,权衡再三,陈敏言觉得还是留她一人在家风险更大。
这是一个令他后悔终生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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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曾说,为何明明不是百分百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呢?老天真是不公。我觉得既然发生了,那就别管什么概率了,面对就好,就算可能要面对的很残酷,不过怨天不就显得你对天很残酷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老爹自己告诉我的,但他好像也不知道啊。他怨天,天就不喜欢他,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为何不清楚呢?还是说,天不知道别人在骂他?话说老天是谁呢?
总之,开心活下去就好,我也不想管自己还有多久这种扫兴的事情。
------2011年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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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过来!,再过来我!”
“冷静,冷静,放下针管,有话好说,说出来,我们帮你解决!别伤人!”
“解决个屁啊!你们知道个屁啊!那个人。那个人盯上我了啊!!!!”
暴走的病人疯狂嘶吼,被他锁喉的女护士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他把那针带着他的血的针刺入她的身体。
周围足足围了近百号人,最前面的警察,夹在中间的一干医生护士,以及后排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眼看这哥们越来越激动,为首的警察忙安抚道:“冷静,冷静,我保证,只要你说,我就能办到!”
“放屁!”
“警察先生,我是医院院长,什么情况?”陈敏言赶到时,双方正处最为紧张的关口。
“院长?......喂!哥们!听着!这是医院院长!你的病不难治!不信你问他!”
啥?二话不说就被顶到风口浪尖了?陈敏言无奈,看向那个激动的病人。
“哼,哼哈哈哈哈......你们还以为我是因为这病啊?不可救药。最后说一次!让开!不然我就扎了!”
众警察大眼瞪小眼,最后把目光聚集到了陈敏言身上。
这是这家医院的病人,只是想走人,结果却被拦住了,这样说起来,还是医院多管闲事了。陈敏言于是向身后的医生护士们喊道:“大家散开!让一条路出来!”
不多时,一条可供病人出医院的路出现了。
“这才对。”病人稍稍松弛,但还是没有放开护士,两人一同向着门口走去。众人怕人质出事,不近不远地跟着。
突然,在走到门诊大厅时,一个警察跳了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开了那个护士,并尽全力压制这个病人。
两人扭作一团,其余警察这才如梦初醒,众人一拥而上,试图控制这个病人。
病人不敌警察,针管被甩飞,身体被按住,最终停止了挣扎,只是呆呆念叨:“完了,完了......”
陈敏言不关心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想知道他的这句话有什么深层含义,因为他惊恐至极地发现,那个针管,不偏不倚,扎在了正由一名护士照看的瞽音的背上......
事后得知,那个病人身患血液传播的未知绝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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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些年来最开心的事啊,那得和老爹说声抱歉了,因为我最开心事是遇到了贝先生。贝先生神通广大,让我看到了许多连想都没敢想的画面呢!而且他还帮我维持了生命,这份恩情,我想今生是偿还不了......啊?啊,这样吗,哦,贝先生就是贝先生,不过,似乎也该到极限了吧。……贝先生,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小忙?
-------2011年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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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敏言崩溃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已经是那么可怜的孩子了,为什么还要遭受这样的事情?
无力,完全的,无力。什么都做不了,什么感觉都是迟钝的,除了憎恨,对世界的恨。
可所谓恨世界,往往会因为缺乏实质对象而转移憎恨对象。陈敏言开始厌恶自己----为什么把她带上了?为什么没有狠狠心留她在家?
然后,他不再敢见她。
因为他担心自己会因为剧烈的负疚感而当场自杀。他不是没想过死,可医药费摆在那,他死了,瞽音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他也想过报复,依靠警局高层的关系,他希望得知那个害她身患绝症的人的下场。不过出乎他意料,被警察强制送医当晚,他就失踪了。
既然已经身患绝症,自然也活不了太久吧。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再后来,在他几乎丧失希望的时候,他突然得知,瞽音的病有所好转,虽然仍然无法有效治疗,可似乎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威胁了。
他于是发疯般地工作,靠职务收钱。
然而,他病了,大病一场。
多亏了自己好歹有几个铁哥们和亲兄弟,靠这些人他撑了过去,收的钱也保住了,可这院长是彻底当不了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几乎耗尽了靠一生积累的人脉,四处求人,借钱,只为她多活几天。
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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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奇特的女孩。
明明未来黑暗一片,明明世界给了她如此的不幸,可她,毫无怨言,真诚善待所有人,哪怕天生残疾,哪怕绝症加身......
话说回来,自己等的,不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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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18日。
瑞雪照丰年,洁白的雪花飘洒在年轻的腾虎市上。这座新建的经济城市无处不散发着生机。
哪怕是医院,都满是喜悦和祝贺。人们对新的一年充满希望,认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在这腾虎市第二人民医院的院子里,一名少女默默裹着棉衣静坐着,望着仍在纷飞的大雪,仿佛等待着什么。
医生护士都看到了,可没有一个人去把女孩拉回室内,所有人无不低头垂泪,可就是没人出面。
时间将近,无人可挡。
人世间走一遭,体察了不少事,承蒙老爹教诲,也算是没有白活一场吧。
不过......
雪花无声地落在她的脸颊上,似乎是要替无法流泪的她抒发哀伤。
“我还......不想死......”
一阵风吹过,女孩如风中枯柳,斜倒于地。
在这银色的世界中,她好像第一次看见了。
孩子,你不该就这样死去。
不算悦耳,但显然蕴藏无数篇章的声音,带着希望,带着未来。
“......谁......”
贝多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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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小看这可怕的副作用了呢,还觉得多少可以克制一下,结果确实是完全只能放任这具躯体不管啊。朱容思为自己有些欠考虑的决定感到一丝后悔----没必要直接动用技能吧。
现在这情况,看来只能祈祷自己没有伤到无辜者了吧。朱容思的意识渐渐模糊。
这时,他听到了。
那是他曾经听到过的曲子,也是恐怕会铭记终生的灵魂之音。
不过,相较之前,这次的曲子中透着隐隐沉重,似乎已然是绝唱一般。
意识渐渐回归,身体的各种感觉慢慢复苏。
“呼......呼......”
击退来犯者的朱容思渐渐消去了那份天神共灭的可怕气场,变回老实巴交,唯唯诺诺的寻常模样,他的眼神回归平静。
“太好了......”从朱容思缓和的呼吸中,瞽音知道,他重新拿到了身体控制权。
“贝先生......”
......
“这些年,多谢了,但......不用了,不用再为了我......空损自身......”
傻瓜。
不折不扣的傻瓜。
我等了十年,等到你。
唉。
没关系。
末了,我明白了,所谓传世佳作,所谓扼住命运的咽喉,呵呵。
不如实实在在拯救一条性命来得有成就感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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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对观众,完全不敢想象他们的反应。
一个失聪的乐队指挥,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聋子怎么可能胜任这份工作?哪怕是自己的作品,哪怕在心里预演了不知多少遍,到底还是......唉。
就在他为作品的优劣感到担忧时,一个演出者来到他面前,让一直背对听众的他转过了身。
上帝啊。
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全场所有人,满怀热情,双手不断重复击打,这份惊人的成就感和感动,无论多少年过去,他都不会忘记。
可是,他永远不会说出他的另一种感觉。
怀疑,怀疑这些听众只是因为对他的悲惨感到同情才作出如此反应,而不是因为作品的优秀。
这种靠同情赚取他人的认可的事情,对一个艺术家简直是一种侮辱。
这种虽然微小但挥之不去的负面感觉一直折磨着他。
最后几场演出,这种心情只增不减,甚至开始压过喜悦,成为了他主要的情绪。
最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自己的作品。
他就怀着无法验证自己晚年的实力的遗憾离开了人世。
那一刻,他发现,最后的时间里,对音乐的热情居然不再带给他动力,反而带给他无尽的压力,这对他而言,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确认,到底人们是真的出于对音乐的欣赏而喝彩,还是出于对聋子的关怀而作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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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6月5日。
夜色已深,四下无人。陈敏言握着那只宝贵的录音笔,心中辗转反侧。
他又一次打开了这只笔。
待到又一遍结束,他笑了。
月光下,一位老人仰天大笑,笑中不带任何悲伤,只有单纯的快乐。
乐女所乐,而不是悲其离去。
是的,多年不敢见她,多年只敢送钱,不敢慰问,到底是为什么?
不就是怕她心怀怨恨吗?
老人起身,缓缓走回了她和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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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想,人们应该是真心赞扬你的吧。”瞽音沿着已经走熟的路漫步在她其实未曾看见的花园中,听到附身于她的附魂的问题后,她这样回答。
你怎么知道呢?毕竟你又不是那时候我的听众。
“因为啊,”她停下脚步,“你的作品一直都值得信赖啊。”
什么?
“有的时候吧,我觉得听众的掌声不光光只是为了这一场演出吧?这位音乐家一直都很努力,作品也很优秀,在他的音乐会上不发自内心地赞扬一下不就显得自己否定了他吗?哪怕这场表演本身有着瑕疵,无伤大雅的话也是可以无视的嘛。”
“何况,音乐家的状态并不完美。”
......真是能说的小鬼呢。
“嘿嘿。”
贝多芬感到了一丝释然。
撇开自己作品的优劣,单纯看看那时的人们,无论是否真心,那份认可是确确实实的,这份善心的光芒才应该是他注意的关键吧。
说到底,作品存在的意义就是令人有更多可回忆的空间,喜欢作品也好同情作者也罢,只要作品在他人心中扎下了根不就够了吗?
对比这个孩子,明明命运如此残酷,却丝毫没有怨恨,而是积极地活着,发掘着美好,再看看自己因为担心听众对自己作品的喜爱是真是假而耿耿于怀,却忽视了作品存在的意义,呵呵,呵呵呵。
说起来,自己对音乐抱有热情,不就是憧憬有朝一日让自己的作品成得了人们回忆中重要的东西吗?
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永生吧。
“贝先生。”
嗯?
瞽音语气一变,贝多芬的思绪被拉回了当下。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再也保护不了我了,那么能不能......”
来了。虽然是难免的结局,可听到她说出口,他还是感觉一震。
......说吧。
“让我帮助别人一次,一次就好。”巫医觉醒http://www.mibaoge.com/0_2/ 首发起点中文,作者:一代仙侠,笔趣阁正在更新中,欢迎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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