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段溪镜特意换了把车钥匙，选了辆平时不怎么开的越野车。说是这车改装过，耐震底盘高，开环山路段尤为合适。
云湉湉打趣说他家莫非是住山里？直至车开进了四面环山的地带，她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不是在与她说玩笑话。
穿过密林，远远地能瞧见一处占地面积很大的庄园。
地势高，正中间的一处大型建筑物设有观景台。绿植覆盖率很广，期间有不少颜色各异的绣花球做点缀。庄严又不失野趣。
驶进自动感应的正门，是林荫道。再往前缓速开了约数十分钟，能看到三五个着装统一的中年男人在修剪树的枝杈。
再往前一点，是一个水帘喷泉，泉水下方隐约可见狮形雕塑。云湉湉将车窗摁下一丝缝，能听到喷泉处传来的悠扬乐声。
段溪镜絮絮叨叨地与她说了好些话，她没怎么注意听。或者更准确些，她也不是不想听，只是注意力始终不怎么能集中。
真到了要见对方家长的这一天，很难不紧张。
他许是瞧出她在紧张了，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向了她，牵住了她撑膝的手：“怎么样，我们家这院子设计的还不错吧？”
“啊。”云湉湉回了神，心不在焉地看了眼被他扣住的手。慢半拍听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倏地抬起头，满眼惊吓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刚刚那一片，从门到这。都是你家的……院子？”
“嗯，是啊。”段溪镜被她这受惊的可爱模样逗笑，“所以，我说的话，你都没听见？”
云湉湉扭头往车窗外又环顾了一圈，感慨道：“太浮夸了。”
“浮夸？”段溪镜不怎么理解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说这园林的设计风格吗？这庄园是我爸请的一个意大利园艺设计师设计的，按我妈的喜好，仿的巴洛克时期阿尔多布兰迪尼别墅风格。”
“不是，我不是说的这园林设计。我是说，我没想到你家这么有钱。”云湉湉道。
段溪镜恍然点头，安抚着捏了捏她的手指：“是我父母的钱。我只是个普通牙科医生，别有压力。”
普通？长这模样的牙科医生，就算只是按颜值分高下的话，他也已经很不普通了。更何况……
平日里虽是与他一直同桌吃饭，但从没像今天这般，有了实实在在的落差感。
云湉湉默了片刻，心中难免沮丧，小声嘀咕：“这怎么可能没压力啊？我们两家差距太大了，我之前相亲的对象里头可没一个像你这么……”
“别跟我提相亲啊，醋了。”段溪镜冷不丁打断了她的话。
云湉湉微微一愣，抬眸看他。
“说好了的，一切有我在。你要对自己的男朋友有信心。”他踩实刹车，将车停在了台阶下，抓着她的手温柔亲了亲她的指尖：“到了。”
段溪镜遗传了他父母的好基因，一家子都是高颜值。
云湉湉见到段母时险些脱口叫姐姐，好在听到段溪镜叫了她一声“妈”，才不至于又莫名其妙搞错了辈分。
客套寒暄了几句，段母赵婉茹亲昵拉着云湉湉的手，领着她一起去餐厅用餐。
不知是不是错觉，云湉湉感觉段母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像是松了口气。细想想，可能她真是被段溪镜奶奶的那些话影响了。
家中的宴席早早地备上了。粉蒸蟹、醉蟹、蟹黄干丝、蟹黄捞饭、蟹黄汤包等菜品陆续上桌，段溪镜渐渐看出了些门道。
“怎么全是螃蟹？”他伸筷给云湉湉夹菜，“不会又是因为我妈说想吃螃蟹，就搞了这么一桌菜吧？”
“那可不就是你妈想……”段雄飞刚要接话，因一旁夫人的一声轻咳断了话音。
“金秋吃蟹。”赵婉茹优雅起筷，给段雄飞的碗中添了块蟹饼：“之前你不是提过一嘴，说想在秋日里跟我们一起吃顿蟹宴嘛，这事我可记心上了。我昨儿也问过你了，你说你的小对象也喜欢吃蟹。我就跟你爸商量着，让厨房准备了这么一桌。你可别又寻着借口跑你奶奶那告状，说我们亏你的嘴啊。”
“我告状有用吗？我告状奶奶她也是偏心你。也不知道谁是她亲孙。”段溪镜话音一顿，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啊，差点被你忽悠过去了。没记错的话，现在已经初冬了吧？连秋末的尾巴都没踩上，算哪门子金秋吃蟹？我看就是你想吃吧？反正我爸什么都先紧着您，您老是真爱，我是意外呗。”
段雄飞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给他递了个暗示的眼色：“你这孩子，话怎么这么多呢？你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啊，我跟你爸认识的时间可比你早好些年呢。”赵婉茹对儿子揭底的行为倒是没什么意见，坦率道：“这交情比你肯定深，你吃干醋也没用。”
“谁稀得吃这醋？”段溪镜笑言。
“也是，你现在就算吃醋，也是吃自己小对象的醋，哪儿还能匀出心思关注我们这老两口啊。我们还乐得清静呢。”赵婉茹冲拘谨扒拉碗中食物的云湉湉露出个笑，“得感谢湉湉替我们收了这烦人精啊。”
“……”这话要怎么接？云湉湉尴尬挽了挽发，回以一笑。
段雄飞夹起碗里的蟹饼美滋滋吃了一口：“夫人说得对。”
家里的气氛比想象中的要融洽得多，云湉湉听他们说了会儿话，紧张的情绪稍稍缓下了些。
有菜上桌，赵婉茹敲了一下段雄飞想夹菜的手，将刚上桌的菜转到了段溪镜面前：“溪镜，别只顾着自己吃。挑个个头大的蟹，给你的小对象剥一个。”
“嗯，好。”段溪镜伸筷夹走了最上头的那只大螃蟹。
“不用了，这个你吃吧。我要是想吃，自己来。”云湉湉小声道。她其实不太想在这样的场合剥蟹吃，怕自己吃相有问题，印象不好。
“没事的，湉湉。”赵婉茹看出她在为难了，解围道：“我们家的男人都会疼媳妇，你得给我儿子一个好好表现的机会。”
“小年轻有什么好害羞的？叔给你们打个样。”方才在专心剥蟹的段雄飞说话间拿起勺，把刚剥出的一勺子新鲜蟹肉朝赵婉茹嘴边递送过去：“来，夫人，张个嘴。”
“啊——”赵婉茹很配合地张嘴咬走了勺里的蟹肉，不忘夸他一嘴：“真乖。”
厉害厉害！云湉湉在一旁看的姨母笑，心说她家里那两位已经够腻歪了，没想到段溪镜家的这二位更绝。
这恩爱秀的，已入无人之境了吧？
段溪镜拿勺递送到她嘴边，见她在看着别处，捏着她的下巴，手动把她的视线转了回来：“看哪儿呢？看我。”
原本还在沉浸式看戏的云湉湉注意到了他手里盛装蟹肉的勺，微微一愣。视线往回飘了飘，一眼就瞧见了姿势同步托腮看戏的那两口子。记起段父先前口中说的“打个样”，惊觉自己已经成戏中人了。
“啊——”段溪镜跟哄孩子般，温声道：“张嘴。”
云湉湉被他捏住了下巴，躲不开。瞪圆了眼惊讶看他，比着口型问：“你来真的啊？”
段溪镜只笑了笑，挺坚持地把勺又往她嘴边递了递：“啊——”
“……”咯嘣，云湉湉恍惚听到了自己面部表情开裂的声音。僵持不下，她犹豫片刻，也只能在一桌人期待的目光下被迫张嘴，咬走了勺里的蟹肉。
“真乖。”段溪镜摸摸她软乎乎的脑袋，瞧她还是一副没回魂的模样，趁机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胆子真大！
云湉湉差点被嘴里的一口食呛到。脸颊滚烫，她迅速低下头去。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再去偷偷观察长辈们是什么反应。
赵婉茹看着他们的可爱互动，慈母笑道：“不愧是我儿子。”
“是我教得好。”段雄飞愉快道。
这话赵婉茹就不爱听了，拿眼扫了扫他：“你教的？”
段雄飞一秒会意，给她盘中添菜：“是夫人教得好。”
段溪镜盯着恨不得把脸塞进碗里的云湉湉看了会儿，忍不住发笑，凑到她耳边与她耳语：“在装鸵鸟吗？”
云湉湉瞄了他一眼，红着脸小声道：“你胆子也太大了。”
“悄悄跟你说个小秘密。”段溪镜转移了话题，“当初我妈还是个走街串巷上房揭瓦的小太妹的时候，我爸可是个正经富二代，这俩一见钟情了。我爸这个好好学生自从遇到我妈之后就天天盯着她要给她补课。说来也怪，我妈本是个不服管的性子，难得愿意听我爸的话，说是强扭的瓜可甜了。”
“叔叔阿姨还有这么一段呢？真看不出来。”云湉湉惊讶道。
“啊，对了，据说他们在谈婚论嫁的时候，我外公外婆还是流动商贩，做的是正儿八经的小本买卖。我知道你在慌什么，其实你真不用想那么多，你在意的那些问题，在我们家根本就不存在。”段溪镜宽慰道。
“真要像你说的那样……”云湉湉纳闷道，“那你奶奶就没反对过吗？”
“怎么可能会反对？据我爸回忆，我奶奶知道他有喜欢的女孩儿那天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说是终于把我爸这个讨债鬼送出去了，她的任务可算完成了。如释重负，自由了。”段溪镜说起这桩旧事，愉快笑了一声：“你看我奶奶现在多快乐就知道了。我奶奶说女人就该为自己活，孩子长大了赶紧飞，互不耽误。”
“啊。”云湉湉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寻思着，这确实很像是女强人会说的话。
“小两口说悄悄话呢？”赵婉茹清了清嗓子，把他们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打断你们一下啊。我是想着，既然气氛都到这了，也差不多该把东西拿出来了。”她回头朝随侍一侧的一中年女人抬了抬手，“李婶，去把书房桌上的那两个盒子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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