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龙的语调越来越高，很显然他不光是有些生气而是愤怒了。
王家福满脸通红，他心中懊恼得要死，自己千小心万小心，没想到会栽在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宣传报上，本以为这是自己的加分项，没想到竟成了自己最大的减分项。
马龙又道：“王局长，你们水泥厂一共有几个本科生。”
王家福又是一愣，他没有想到马龙会问这个问题，到底有几个本科生呢，好像是四个，又好像是五个，他是真的记不清了，这个水泥厂学历算了屁，学历再高只要不听他的话，他都会让他们靠边站，但现在马龙问起来自己不能不回答吧。心想要不多说点吧，于是便硬着头皮道：“马局长一共是五个。”
马龙刨根问底道：“这五个算不算王为民呢？”
王家福脸上冒出了冷汗，只能继续说道：“不含，不含。”
刘天明笑道：“马局长，水泥厂算上王为民只有四个本科生。”
王家福真想开口骂娘，心想这个老不死的不帮自己也就罢了，还落井下石，但一想到两人平时针尖对麦芒的关系，也知道今天可能要栽跟头了。
王家福将目光投向杜玉成，希望杜玉成能给自己解围，他想自己送了那么多的礼给杜玉成，这会总该替自己讲几句好话吧。
杜玉成对王家福的目光视而不见，他心中也很生气，真他妈的也太官僚了，一个本科生在底下扛水泥包他竟然全然不知，而且水泥厂有几个本科生也不清楚，这不是混蛋吗？整个建材局也不过三十几个本科生，也不知道这家伙整天在水泥厂干什么？看来这回是保不住这家伙了，既然保不住就没有必要引火上身，这马龙是从市委办公室空降过来的，自己还没有摸清楚对方的底细，总不能为了王家福影响到自己的仕途吧，在官场浸泡多年，锦上添花和落井下石的事情可以干，但雪中送炭的事情是不能干的，搞不好自己也会冻死。大不了将他送给自己的东西退回去，只要自己的位置还在，就不愁没有上贡。
见杜玉成没有任何表示，王家福的心仿佛沉到了海底，自己的靠山没了，看来这一劫自己是很难渡过去了。
马龙再也没有理会王家福，原本对于举报信的内容自己还不太相信，现在自己是彻底相信了。
马龙又在宣传栏前站了十分钟左右便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马龙一直黑着脸没有再说一句话。
一个多小时后，一行人视察完毕，本来还安排了一个会议，但当王家福向他请示时，马龙摆了摆手，一行人便向那停在办公室门口的三辆轿车走了过去。
马龙对杜玉成道：“杜书记，下个月市里要组织一个人才培训班，我看王为民正合适，就派他去吧，这样的年轻人我们要大胆地启用。”
王家福本来是想推荐自己的侄女去的，见马龙这样一说心里便更加忐忑起来，这马局长都直接干预到他水泥厂内部的事务了，看来自己的时代真要一去不复返了。
望着那三辆缓缓离开的轿车，王家福心情沉重，他瞪了身边的刘天明一眼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然后又对王胜利道：“去把管人事的小月叫到我办公室来。”
说完便气呼呼地向办公室三楼走去。
小月听到厂长叫她，心里直打鼓，知道准没有什么好事。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走到三楼，轻轻地敲响了王家福办公室的大门。
王家福没好气地说道：“进来。”
小月走进办公室怯生生地说道：“王厂长，你找我。”
王家福怒道：“不找你找谁，都是你干的好事，一个本科生在水泥厂扛水泥包怎么不向我汇报。”
小月委屈地回道：“王厂长，你不是说只有二线人员的招聘才向你汇报吗？王为民不过是做一名搬运，按说不应该向你汇报呀。”
王家福没想到小月竟敢顶撞他，不由得大怒道：“那是谁让他办黑板报的，他有这个资格吗？”
小月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带着哭腔道：“是我见他的字写得好，便向刘书记请示让她协助我办的，刘书记同意了。”
王家福怒道：“水泥厂到底是我说了算还是刘书记说了算。”他用力拍了拍桌子，大声地吼道。
他的声音很大，隔壁办公室里的人也被吓到了，他们纷纷打开办公室里的门，向厂长办公室这边探头张望。
小月不做声了，她一个小职员何曾见过这阵势，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腿都打起颤来，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睛里流了下来。
王家福余怒未消，本想将她下放到车间里去，但一想到他父亲是建材局的股长，在这个敏感的关头还是少生是非得好，于是强忍着怒火，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王家福见小月哭了，便挥了挥手道：“你先出去吧。”
小月用手捂着脸，哭着跑出了厂长办公室。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大家都说黑板报做得好，自己还想着会被表扬一顿，没想到还无缘无故地挨了一顿臭骂，而且还是被水泥厂最大的官骂，这以后还怎么混呀。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伏在办公桌上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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