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季时屿说：“恐怕不能。”
说完,抬手握了握她的爪子。
这狼女看起来很凶，但他就喜欢这种命悬一线的惊险刺激。
程焰似乎翻了个白眼，最后一巴掌把他扔回了床上。
她从窗户跃出去,落在花园里恢复了人身。
她确实见过季时屿,不止一次。
第一次她还很小,大约是他刚被救出来的时候，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家里多了个小孩,现在想来,应该是被调查局审查的时候。
那时候他很小一团，浑身上下苍白瘦弱，再好看的脸蛋都显得很诡异,尤其那双眼睛,带着几分凶兽般的攻击欲，程焰那时候对他很好奇,经常盯着他看。
有一次他在睡觉,程焰去叫他吃饭，结果被他猛然折起身咬住脖子。
他咬她,她也咬回去,两个人僵持片刻，他却突然舔了下她的脖子，程焰那时候也是一巴掌把他扔回了床上,气急败坏走了。
觉得这小孩有病。
爸爸跟她解释，说他被虐待，所以防备心很重,不要怪他,他咬她是用力的,之所以会舔她一下，大概是为了安抚和示好。
那时候程焰还没想到他会是吸血鬼的小孩。
程焰便原谅他了，甚至看他对家里的猫好奇，就把那只黑猫给了他。
应该就是刚刚那只黑猫，但显然它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黑猫了，那只猫按寿命早该去世了，现在看着，应当是转化了。
而且有了蛊惑人心的强大异能，程焰心性坚定，即便是没有防备的状态下，也不应该那么容易就被蛊惑的。
她有些懊恼地往前走，成穗从花园过来寻她，“你去哪儿了？一眨眼就找不到了你。”
程焰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成穗很相信程焰，几乎不必担心她的人身安全，其他就更不操心了。
程焰还在出神，除了那一次，其实后来她害见过季时屿，在密尔森林的交界，一片山坡，一架瀑布。
程焰有时候会在那里打水，有一天看到一个男孩在里面安安静静泡着，她以为是谁溺水了，于是就跳下去把人捞了出来，水流太急，她腿撞上礁石都被擦伤了，鲜血淋漓。
结果刚把人拖上来，那小孩就突然眼神阴沉地看了她一眼，翻起身推开她踉跄着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程焰低骂了声晦气，没礼貌。
结果过了几天，她家里的水缸都天都是满的，她猜是那个男孩，但却不确定，因为一次都没看见过。
那时候他大概，也就十几岁。
程焰也还没成年，没有觉醒血脉，对吸血鬼一族的感知还不深刻，而且季时屿跟别的吸血鬼好像也不太一样，所以程焰根本就不知道。
时隔这么久似乎才终于寻到答案。
吸血鬼自然没有溺水一说，那时候应该也不是因为溺水，程焰把他拖上来的时候伤了腿，可能血液刺激了他。
好吧，原谅你了。程焰想。
“谢谢。”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程焰扭头就看见季时屿，他已经穿好了衣服，衬衫黑裤，领结一丝不苟。
程焰皱眉，拳头差点招呼上去，“你能不偷听吗？”
季时屿摊手，“那我下次装没听到。”
“你每天听别人心理活动不累吗？”程焰吐槽了句。
季时屿摇头，“也不是什么都听，但你的我控制不了。”
程焰：“为什么？”
季时屿笑了：“大概是因为我比较关注你。”
程焰皱眉：“你有病吗？”
季时屿点头，认真询问：“你指哪方面？”
程焰一拳挥了过去，季时屿闪现在五米外，躲开了她的攻击，然后冲她笑，“小姑娘，别这么暴躁。”
程焰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休战期，你腿已经折了。”
季时屿抚摸自己的胸口，“那我挺幸运的。”
说着，补充一句，“也谢谢你只是想我腿折，没有想要取我命。”
程焰很烦他，可在别墅住的这小半个月，每天都能看见他。
最开始是在餐厅，吃饭的时候他总是坐在程焰旁边，体贴地给她布餐，询问她的需求，甚至于程焰只是想一想，自己想要的已经在面前，陆叔叔问她怎么回事，她不想说他古怪，怕影响陆叔叔的判断。
直觉他对她并没有恶意，只是行为古怪，不知道盘算什么，于是她并没有多嘴，只是告诉陆丰，“以前认识，算是……朋友。”
陆丰挑了下眉，虽然有些意外，倒也不疑有他。
其实连季恒初都很意外，印象里两个小孩只在孩童时期见过短短一面，而且也并不愉快，这些年季时屿都居住在克多城，这座古老的别墅里，每天有无数的人伺候他，同时也盯着他，他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处在若有似无的监视之下，这也是他这些年不愿意出门的原因，深居简出，闲了只是睡觉或者绘画，对周遭的一切都不甚感兴趣，虽然没有人限制他的行动，但他却已经丧失了行动的欲望。
季恒初一度很发愁，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也很自责。强大不是儿子的错，但因为自己的存在，儿子不得不顾忌威尔逊，以及克多城那些时时刻刻忌惮他的贵族们。
季时屿一旦轻举妄动，最先遭殃的就是季恒初。
程焰在的这些天，是季恒初见过季时屿情绪最多的几天，他不太了解其中缘由，但从仆人那里听说，程焰来的第一天，渺就把她蛊惑到了季时屿的床上。
这件事倒是挺让他意外的，渺是那只黑猫，季时屿从小养的宠物，后来被其他凶兽咬死了，季时屿亲自为他进行了转化，大约是因为季时屿本来力量强大，就连那只猫都能力非凡，但它只对季时屿很忠诚，很少释放自己的能力，因为季时屿喜欢鸟，渺平日里也就会看到经过的鸟类会把鸟蛊惑过来送到季时屿面前。
除此之外，它只会替季时屿赶走一切试图打扰他的人或者动物。
程焰是它第一个主动送到季时屿身边的人。
陆丰也很想知道，但旁敲侧击过几次，没有答案，就连跟程焰最亲近的成穗都不知道，只知道程焰在来克多城之前，从来没有提起过季时屿。
他有些疑虑，但不至于太担心。
程焰在某一个方面，比程训之更深沉老练，她在正事上从不会掉链子。
后来季时屿还翻程焰的窗户，半夜倚靠在她床边，问她介不介意一起睡。
“我失眠了。”他低声说。
程焰靠在床头擦匕首，连眼都没有抬，“今天月圆之夜，我刚成年。”
刚成年的狼人并不太能随心所欲切换形态，尤其月圆之夜，极其容易失控。
下一秒季时屿已经闪过去躺在她怀里，仰着头隔着刀刃看她，眼神被切割，仍旧能看出笑意，“你成年了，花好月圆，所以我们……”
程焰一句威胁的话瞬间变味，垂手把匕首抵在他脖子上，“你想死吗？”
心里却在想：吸血鬼和狼人，能生出来孩子吗？生出来会怎么样？
她只是好奇。
季时屿往旁边滚了半圈，把她扯下来同他一起躺着，带着气声笑说：“混血基因好，要不试试？”
程焰恍然才记起他会读心，想拿刀砍死他得了，顿时又想起来他无限愈合之身，几乎相当于不死身，怪不得威尔逊那么忌惮他。
季时屿说：“也就还行。”
程焰认真告诉他：“我刚成年，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兽态，尤其是月圆夜。”
季时屿牙齿缓慢伸长，尖牙抵在她的脖颈，手环住她的腰，“我一看到你就失控，我时时刻刻想咬断你的脖子，但我舍不得。你要是先杀了我，那就当你替我解脱了。”
程焰没有动，只是认真问了句，“为什么？”
季时屿：“不知道，大概命中注定。我天生对血液就有抵抗力，对你却没有。”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很小，他那时候性情不稳定，咬了她，很愧疚，一直无法弥补。
第二次遇见她，她要救他，他却闻到她周身的血味，险些失控。为了弥补，他不知道干什么，给她打了半个月的水。
按说吸血鬼对狼人是不会产生任何的兴趣的，但他大约从出生起就是个不被接受的怪咖。
所以他欣然接受自己的不同，并且因为再次见到她而兴奋无比。
想要得到和占有她，似乎是写在基因里的。
思之若疯。
他此时抱着她，有些遗憾她的见怪不怪，对他也没喜悦，也没愤怒，只是很平淡地躺在那里，甚至都没有什么内心活动。
于是他又得寸进尺地搂住她的腰，“听说谈判出了点问题。”
程焰抓住他放在腰间的手扔了过去，他却又搭了上来，程焰再扔，不耐烦地回了句，“谈崩了正好，我第一个宰了你。”
季时屿眼神里带了几分落寞和惆怅，问她：“真的吗？”
程焰侧头扫了他一眼，顿时哽住，她这人向来有点吃软不吃硬，大约他本身就长得有些脆弱，以至于神情落寞的时候，让她有一种自己是个混蛋的错觉。
她沉默片刻，谆谆教诲，“你大半夜翻我窗户进我房间，你觉得合适吗？”
季时屿思考了很久，久到程焰以为自己在咄咄逼人了，他才说：“我很乐意作为两族谈判的筹码，比如……”
程焰：“比如什么？”
季时屿：“比如送我去和亲，跟你。”
他眼神染上些笑意。
程焰很想打人，但没有，她只是说了句，“那你完了。”
季时屿“哦？”了声，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程焰：“我喜欢温暖干燥的环境，永远也不会住在克多城这种鬼地方，送你来和亲，只能你跟着我走，去我住的地方，但我的族人对你只会排斥，即便有和平条令，但你想要不被欺负，只能依附我，我高兴了可以保护你，我不高兴了你就遭殃了。”
她看着他，试图用嘲讽的眼神告诉他，跨种族恋爱没有好结果。
季时屿却只是挑了下眉，嗪着笑，“依附你，感觉好像不错。”
程焰：“……”
季时屿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腰，“所以你什么时候来下聘？”
程焰：“你能要点脸吗？”
季时屿：“我听到你说喜欢我，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还是幼童的那一次。
程焰嘴角抽搐，“年少不懂事。”
那会儿还小，长辈们都知道两个人第一次遇见过程并不愉快，但大概没有知道，程焰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很好看，很可怜，很想保护他。
季时屿看她：“只是年少不懂事吗？我长这么大，好像没有人爱过我，他们害怕我、忌惮我、在背后诋毁我，亦或者想着怎么获取我的能力。”
就连他爸爸都不能完全对他放下戒备。
这个世界无趣到了极点。
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绪，程焰忽然凑过去，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她狠狠咬住他的唇，辗转厮磨，呼吸交缠。
太用力咬破了嘴唇，那丁点血腥味让他眼眸变得赤红，瞳孔放大到可怖的地步，他牙齿骤然滑到她脖颈，尖牙抵在她的皮肤，仿佛随时都能刺破她的血管。
但他迟迟没有动，只是大口喘息着，像情人事后的低喘，带着几分暧昧蛊惑。
程焰没有动，并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势必要经历这一步。
季时屿的呼吸逐渐平复，他轻轻啄吻那里，带着几分虔诚，唇齿在颈侧流连，最后落在她耳畔，笑说：“你在想以后。”
程焰没有否认，只是问了句：“还继续吗？”
季时屿笑了，“你在引诱我。”
……
那夜里程焰失控变身，神志不清地把他压在床上的时候，他还在笑，揪着她颈间的毛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程焰狠戾的狼眼里染上几分困惑，最后拼着最后一丝理智跳窗而出了。
她浑身上下血液翻涌，理智时断时续，她跑出克多城，奔向密尔森林，她在森林里狂奔啸叫，偶尔回头，能看到季时屿频繁闪挪，一直在她身后。
但她没办法停下来，情绪处在失控的状态里，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撕碎他。
她冲他摇了下头，意思是让他离开。
但他没有听。
过了很久，程焰才回头站住，季时屿站在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耳朵。
程焰看到他苍白的脸色，他体力透支很严重。
其实威尔逊实在高估他了，他有着强大异能，但对精神力消耗巨大，且因为从小的心魔，他一直都状态不太好。
她低头咬住他，将他甩到自己的背上。
程焰带着他在森林里狂奔，他低伏在她背上，抓住她颈间的毛，风从他耳畔刮过，晨露洒在他的手背和臂膀，沿途花香鸟鸣，还有她剧烈的心跳。
她在想：他会不会饿？
第一缕晨光的时候，程焰冲出森林，转瞬又跃了回去，她们落在树梢上，头顶是浓密的冠盖，程焰衔了一枚山果化成了人形，把果子随便擦了擦，递给他，“吃吧。”
季时屿接过去，低头看了很久，没有吃，只是塞进了自己口袋里，然后扭头扣住她的脖颈接吻。
那吻带着几分不言而喻的欲气。
程焰推开他一点，“在这儿？”
季时屿：“昨晚还没结束。”
程焰：“……”
季时屿：“还是你不想负责？”
程焰：“你能不卖惨吗？”她突然发现他每次都套路他。
季时屿戳了戳她心脏，“你这儿告诉我你确实心软了。”
程焰狠狠咬了他一口，“你这读心术好烦！”
季时屿笑着，“多做几次，说不定融合后能力可以共享。”
程焰：“……”
季时屿：“别否认，我知道你想要。”
程焰：“谁稀罕你的读心术。”
季时屿笑得有些得意：“我有说你想要的是这个吗？”
程焰被噎了一句，脑海中已经盘算了一百种弄死他的办法。
季时屿摇摇头，“别想了，你舍不得。”
程焰忽然翻身压住他，鼻尖蹭了蹭他的脸，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脸上是一种报仇的得意，“但有一种事我肯定舍得。”
季时屿读到了，愕然片刻后，他便躺平了。
“那你轻点。”
程焰差点从树上摔下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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