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宦官认出了闻欲，大着胆子去瞧他，对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宦官低下头，替今宵默默在心里点了灯。
今宵笑着走来，脸上的婴儿肥也随之洋溢着，好不可爱。
“您这边请。”
然后，那宦官怔怔的看着陛下和今宵嬉笑着走远，好一阵儿汗颜。
“老大——”
男人转过身，白色的衣裳衬着他的脊背十分挺拔，英俊的脸上带着不耐：“喊什么？”
今宵赔笑了两声，嘿嘿的出去了。
蒋起看到闻欲眉间舒展开来，那双狐狸眼笑的眯了起来，“参见陛下。”
“免了。”
闻欲解了藏青色披风，蒋起顺手接过搁置在火炉不远处，动作无比自然。
闻欲倚在几和案上，不停闲地玩着桌上放着的几本书，本是随便翻翻，可这一翻，恰好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
趁着蒋起斟茶时，他将书里夹着的皇宫御图仔细看了看，接着无意地夹了回去。
蒋起不能是这么粗心大意的人，将宫图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
那么，就是故意让他看见了。
从上年开始，齐家的小女儿进宫为妃，身边的老臣们劝说将其升为贵妃，好笼络齐氏，为他巩固皇位而添砖加瓦，又是齐尚书整日的吹耳边风，闻欲照做了。那齐家小女儿却还没坐热了贵妃椅，从天而降的江湖人士便将其掳走，使银子买命的传言也不绝于耳。齐家一时乱了阵脚，尚书又东奔西跑，求百里彦联合不成，便私自招安，拖着个几百人的小队伍就要发动叛乱，非逼他揪出那些个江湖小人。
宰相余德徽拨兵平定叛乱，怕也是没想到如今热锅上的蚂蚁会成为他自己。
蒋起这番看的明白的邀功，叫闻欲心底生出了几分无奈。
对方将热茶递给闻欲，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撩过他的手心，留下一阵小小的颤栗。
闻欲道：“是将军做的吧？”
蒋起眉心一挑，心里自然知会他问的是什么。却也不说话，直到对方露出几分不耐，他才柔声说道：“陛下这是要扑上来咬臣一口吗？”
闻欲是气急，可在蒋起眼里就自动变成了嗔怪。
听着他风流的话语，算是变相的承认了，闻欲便也不追问了，随口找了个话题：“将军那个小手下还挺好玩儿的。”
“哦？是吗？他可不小了，已经十九岁了。”
蒋起的笑脸微微垮了下去，但与刚才一般无二。
啧，这小子真惹人烦，长着张小屁孩儿的脸，惯会迷惑人了。
蒋起眸里闪过一丝闻欲看不到的情绪，那迷人性感的唇齿间一张一合，配合着低沉略微沙哑的声线，像只狐狸般狡猾地优雅着。
像被蛊惑了似的，闻欲的心脏怦怦跳，跳两下，跳三下，跳了无数下。
蒋起的呼吸一停，对方呆滞的模样也太过春色了，叫人移不开眼。
“将军，有人说过你很好看吗？”闻欲颇为真诚的问。
蒋起在闻欲面前弯下直直的腰板，两人顷刻间拉近了距离，以至于后者能清晰的看到面前人精致的五官，和那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蒋起凑近，轻声道：“陛下，有人说过您很性感吗？”耳边传来让闻欲颤栗酥麻的声音和气息，喷洒在他的耳朵、脖子上，于是那白皙的皮肤上不自觉的泛了红，像抹了姑娘的红胭脂般美丽娇艳。
陛下，看起来真好吃。
蒋起如火的眼神和两人间危险的距离在宦官小声通报后停止。
而蒋起颇为得意的噙着一抹狡猾的笑来宣告这场旖旎中他的胜利。
“进来。”
那宦官知道屋子里坐着个人间的天神，不敢抬头乱看，低声说道：“李公公来了，说是奉陛下之命来送些吃食。”
今宵像是哑巴了般，缓了好半天神儿，才僵硬着声儿说：“您……刚刚说……说那是……陛下？”
李安古怪的看着他，碍于是将军的人，也不好多说什么，点点头等着今宵的下文。
“好……好，公公这边来吧。”今宵一脸将要接受凌迟的表情，心里却演了场大戏。
真是盖了帽了！谁知道那是皇上啊？他还对皇上怎么了？犯花痴了！搞怪了！还在皇上面前蹦蹦跳跳是个傻子了！今宵欲哭无泪，又不好发作。
李安见他的背影实在太过苦楚，象征性地开口关心了下：“大人？您怎么了？”
许是今宵又哭又笑的表情吓了李安一跳，对方不敢再多看一眼，拉过行宫里的宦官叫接食盒，后面今宵僵在原地，周身写满了囧字。
完了，连皇上身边的大公公也得罪了，他还有逃命翻身之余吗？！
突然觉得回家种地也不是什么坏事……
“陛下安，将军安。”
闻欲从不让李安有那么些礼数，不论是有无外人在旁，他这个大公公总是特别存在的。
蒋起身为武将，本就没那么多规矩，淡漠的看了眼便随手翻起晕黄的灯下，被闻欲翻乱的书。对方一心只奔着宫图去了，压根没注意到书的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纸，那纸上，有着闻欲找了不知道多少天的秘密。
闻欲在心里轻笑。
小家伙一点都不仔细，送上门的东西也不要。
闻欲转眼看到烛灯下男人柔和的脸，忽的想起父亲口中所说的那位恰似仙人的人是不是也同蒋起这般好看。
应该没人能比得过将军。
他回过神，饭菜都已经上了桌，转而去叫蒋起，却对上他那玩味、不惹人讨厌的目光，霎时间堕入里面的深沉的海。
像溺水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呼吸，只好任由脑子混沌一片，怕是说话都会口齿不清。
蒋起笑着看他，悄声让李安他们下去。
他走近，将闻欲环在弯臂之中，两人间的呼吸暧昧的撞在一起，直到蒋起身下的人装作淡漠地扭过脸去。
“将军用膳吧。”
蒋起低笑了声歪在一旁的椅子上，饶是平常淡漠如冰山的闻欲，也被他逗弄的心里气急。
“陛下，喜欢臣的礼物吗？”
闻欲心头一跳，自然懂他说的是什么，“既然是这种礼物，那朕还是希望以后少一些吧。”
“不喜欢。”
“对，朕，一点也不喜欢。”
从两年前坐上帝位开始，便没人把他当成小孩子般看待，哪怕有这种想法的也不会明着表现出来，心里想想便也过去了，面上倒也还尊尊敬敬的。
也毕竟是天子，除了朝堂之上被奸臣们讥讽两句，穿穿小鞋，此外便都客气着。
有哪一个像蒋起这样，不畏皇权，敢于直面天子，甚至可以在他耳边说些风流话，事后还像个老狐狸似的偷吃了葡萄得意洋洋的擦了擦嘴角。
可偏偏他生气，也无法发作。
趁着他发呆的时刻，那一盘水晶糕已堆满了他的餐碗。对方慢条斯理地用膳，还时不时往闻欲碗里夹些看起来卖相不错的菜。
可惜，他最讨厌吃水晶糕了。
被百里彦安排到御膳小厨房的人领了命还不是净做些让他讨厌的吃食。知道自己背后有丞相，恐怕掺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往后腰杆子越来越硬。
这几天忙着宫宴，见了一波又一波的文官武官，提着些贺礼，脸上笑盈盈地说几句奉承的话，知道百里郴打下了庆南，出宫又转而去了百里家，那百里彦说不定还插着腰，嘴巴得意的都要撅到天上去了，他也无暇顾及御膳房。
忙了一段时日，倒忙忘了这档子事儿。
看来改日必要让李安好好解决一下某些惯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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