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考场，秦又行才发现，他高兴的太早了。
他看见后排的章子明站起来冲他招了招手。
秦又行嘴角抽了抽，脸上伪装的笑意很快褪去，僵硬地转过身坐下，自动忽略掉他。
秦又行刚刚在高二楼梯口等了七八分钟，想制造个偶遇跟林放一起去高一的考场，然后就被从第二考场出来回班拿笔的陈应言告知，林放在十分钟前已经去考场了。
他在原地狠狠唾弃了自己一顿，深感受辱地进了一号考场。
秦又行座位在第三列第一个，林放在他左手边。
可能因为今天是开学考的原因，林放没有把昨天斗殴的事告到主任那去。
他向林放询问原因，对方只是浅浅地抬了下眼皮，宛如皇帝听政：“只不过是出去跟朋友见了个面而已。”
秦又行瞬间入戏，说到这个他可就不困了。
……
离收卷还剩半小时，秦又行放下了笔，侧过头去看林放。
在他看过去的瞬间，林放也转过了头，把他抓个正着。
秦又行挑眉，不装了，右手撑着头，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章子明在后排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
这就是大佬之间的挑衅吗？好紧张好刺激。
没观察多久，监考老师忍不住出声提醒：“019号考生，请你不要再看向007号考生。”
但很快，章子明看见秦又行屡教不改，再一次扭头看向林放。
“秦又行同学，请你不要再东张西望。”监考老师站了起来。
章子明低下头，避免与监考老师进行视线接触，而后，他听见秦又行的大胆发言：“我是高三的。”
监考老师：“？”
监考老师：“然后呢？”
秦又行坐的懒散，眼睛离不开林放：“所以我个人认为，在考场上关心高二学弟，是被允许的。”
监考老师被气笑了，没再接话。
章子明怔忪地想，这是可以说的吗？
不过好在收卷时间到了，章子明扫了下试卷，递给了前排来收试卷的林放。
过了几秒，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选择题还没涂啊喂！
章子明一把拽住林放的手，把正在往后走的人直接倒退几步拉了回来：“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让我填填选择题呗。”
林放并不领情，单手抽回了章子明拿在手上的答题卡，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还真是很难抉择呢。”
显然，林放的语气和他的表情并不相符。
章子明没有就此罢休，他转头想让秦又行场外支援，刚好撞见秦又行正注视着这边。
他当即泪汪汪地喊：“秦哥！”
秦又行当然不会回答，他正阴恻恻地看着章子明作乱的、紧握林放的手。
他觉得章子明需要物理超度。
章子明后背一凉，他感觉头上顶了把剑，要不了多久就会稳稳落下。他畏畏缩缩地放开了林放的手。
林放冷哼一声，信步走到后排收答题卡。
章子明颤颤巍巍地再望向秦又行时，对方的眼神早已恢复正常，好整以暇地回望过来。
怎么回事，更可怕了。
章子明大脑飞速运作，难不成……秦又行是不满他碰了林放，想自己去收拾林放？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秦又行在考场上对林放的再三挑衅。
他福至心灵，忍辱负重地看了秦又行一眼，震声道：“我明白了！”
秦又行这是想帮他报昨天网吧的仇！
秦又行：“？”
你又明白什么了？
这是什么眼神？好恶心。
他莫名其妙，眯着眼直视章子明。
……可是。
根本没用啊！他完全看不懂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秦又行一言难尽地移开视线，没顾上开口嘲讽，仿佛一秒钟都待不了，脚下生风地离开了。
章子明怀疑秦又行在考验他，但他没有证据。否则他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不就是为了不让林放察觉吗，这个时候他就应该彰显出身为一个完美卧底该有的业务能力。
他一把勾住准备出考场的林放，无不亲热 地说：“一起吃饭吗？林哥。”
林放被他勒住脖子，面无表情地说：“我要吐了。”
章子明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林放翻了个白眼：“你又在沉迷什么弱智剧本里？”
他到底是怎么考进年级前二十的？拿阳寿吗？
这样就说得通了。
章子明满眼“你不懂”“you don""t have to care”，他左脸写“请你不要再过问”，右脸写着“林放你也有今天啊林放”，脑门上顶着句横批“苍天有眼”。
而林放微微偏头，用肩膀顶开了章子明，神色厌恶。
他大发慈悲地说：“昨天斗殴的事情我不会告诉潘主任。”
章子明还没欢呼，林放又补了句：“下次别带上他。”
章子明：“……？”
带上谁？
章子明觉得如果自己此刻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他的坟头真的会花团锦簇歌舞升平。
他试探性地回了句：“……我以后都不打架了？”
林放满意地点了点头，朝着反方向走了。
……
林放有自己的考量，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就算他把秦又行完完全全地摘了出去，事后也有露出破绽的概率。
他当然知道一个谎要用百个谎来圆的这个道理，唯一可以规避这个概率的方法就是，他选择不上报给学校。
毕竟阳奉阴违他一直都玩的很溜，只要他想，他可以碰瓷任何人。
不过当他出现了不可抗因素，那些伎俩通通不做数。
他不知道为什么秦又行会跟着他们一起去打架，也不知道为什么秦又行突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以及那句“你在紧张什么”，差点就将他的遮羞布掀个底朝天。
可秦又行只是问了句话而已，就让他开始自乱阵脚。
他无端有些慌乱。
林放迈着步子，打开了教室前门。
女前桌可能在他身上安了定位，在他进来的时候，她已经闪现到林放眼前。
此人有点怪。
女前桌双手把数学试卷捧到他面前：“同学，讲道题呗。”
此人果然不太正常，这次的数学题目异常简单，他认为只要脑子正常就应该可以做出来，如果是别的什么人，他或许会认真地问“这边有没有想过校外的护城河呢”，可对面是个姑娘。
于是他委婉地问：“你是不是还没有复习完？”
对方好像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拿着张试卷叨吧叨吧叨，林放直接神游天外。
他想死遁。
为什么有些女生都这么难应付？
女生突然大叫一声，看起来才刚刚理解林放的话：“你是不是想说我脑子有问题？”
是的。
你也知道啊。
你真是太聪明了。
林放木着脸：“对不起。”
他于做人一事上一向很有天赋。
宛正声恰好从二班路过，拉着他神秘地站在走廊，贴着墙，悄声问：“刚刚秦又行是不是在考场上向你宣战？”
林放：“？”
林放似乎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宣什么？”
他只知道秦又行在考场上无所事事，还用那相当拙劣的偷看技巧盯了他好几场考试，当然，一开始就被他轻而易举地发现了。
林放皱眉：“你有病吗？”
宛正声不知道自己听到的版本到底有多离谱，以为是林放被挑衅而不自知：“我听他们说的啊，说秦又行在考场上跟老师对着干也要挑衅你，跟你宣战。”
“……这是章子明说的吧？”林放问。
“我可没说啊，”宛正声立马举起双手，“我只知道我们还并肩作战来着，不知道秦哥为什么挑衅你。”
林放迷惑。
你是对挑衅有什么误解吧？
这话一听就是章子明说的，可他分明记得刚刚章子明还喊他林哥。
章子明不会认为秦又行对着他傻笑了几场考试就是在向他宣战了吧？
这个猜测太神奇，让他难以维持表面的冷淡。那一瞬间林放想了很多，既有章子明居然盯了他跟秦又行整场考试的恶心，又有些因为过分失语反倒觉得很好笑。简而言之就是，他要反胃了。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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