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上天的感觉。
地上的人影越来越小，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飞过的鸟儿，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无助，好似一根苇草，只能紧紧抓住眼前人的衣袖。
孤尹五峰中属主峰最高，可以算是插入云霄，柳夭夭看着自己离地面的高度极速增加一阵心悸，干脆闭上了眼。
大约过了小半炷香的时间，他们终于安稳落了地。
柳夭夭只觉头晕目眩，双腿发软，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摇摇晃晃地跟着少年进了大殿。
大殿并非披金戴银的豪华装潢，木质结构，造型古朴自然，上有一书“清心殿”的牌匾。殿内也秉持孤尹所推崇的简易风格，物件不多格调雅致。
一白发白须长者坐于殿内桐木桌前，正在抚琴。桌上躺着的那床古琴为仲尼式，通体翠青，左前方放着形为莲花的香炉，正幽幽飘出些白烟来。
弦随心动，琴音低沉好似幽怨轻语，道不尽离愁别绪，令闻者伤心断肠。
这曲子柳夭夭是很熟悉的，就是阿娘常弹的《长相思》，分明是一首简单的曲子，被这长者一弹却更增了动人心魄的力量。
柳夭夭闻曲思人，有些感慨如今自己竟已远在他乡，不禁悲从中来。
“师父，就是这位姑娘了。”
他就是大名鼎鼎威震各界的孤尹掌门了，怎么和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明明位高至此众人艳羡，却透露出了孤独与悲哀之感。
长者收了琴曲，只微微点头道：“林唳，你且先下去吧。”
据柳夭夭观察，孤尹之中众人皆会将法器随身携带，而环视这清心殿内却未见半个法器的影子，某不成修为到如此高位之时已不需要法器了？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柳夭夭。”
“站近些罢，让我仔细瞧瞧。”
柳夭夭向前走了两步，乖乖立于人前，她是未曾想到让阿娘如此厌恶的、让众人仰视而望的孤尹的掌门会如此和蔼，也未曾一见面便让她拿出信物，只是让她走近了些好仔细看看。
他一点也不像自己想象中冷冰冰的掌门模样，柳夭夭心想，倒像是个和蔼的老爷爷。
叶掌门细细端详了她一会儿，手不自觉抚上她肩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柳夭夭觉得那目光中蕴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但最浓烈的是长辈看晚辈时的慈爱，太有力量，好似穿透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果然······很像她。“
这话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在给她说，柳夭夭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干脆没张口说话。
叶掌门轻轻牵起她左腕仔细将藤镯转动查看，好似知道这镯子无法摘下一般。
”这锁灵镯便是你阿娘所给的信物吧。“
柳夭夭心中疑惑，他竟可以一眼认出。
叶掌门心中更加疑惑，为何她左腕上还会有妖若的安魂铃。
柳夭夭点了点头。
”那这另一个银镯又是谁予你的？“
柳夭夭不敢隐瞒，坦白到，”山下一位叫程长风的少年。“
叶掌门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接着说到：“明日为正式入门仪式，你先随林唳师兄下山休息吧。”
这么说，她算是成功了？！
柳夭夭又惊又喜，但还是十分矜持地恭敬道谢后退出殿来，随先前那位白衣少年一同下了山。
夜已渐深，整个孤尹沉浸在冬夜的祥和宁静之中，柳夭夭却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的期待大于了困惑之感和思乡之情。
下一个春天会是什么样呢，她想。
次日天还未亮时，柳夭夭已经躺不住了，干脆点了蜡烛起来细细收拾行当，整了整衣衫，认真梳了个丱发以表态度认真，毕竟今天可是她正式踏入孤尹的第一天。
出了门打算透透气，竟见程长风也立在院内等着日出，便开口打招呼道：“你也起这么早吗？”
程长风回头见她也不惊讶，只笑了笑道：“没睡。”
两个人就这么闲聊了一阵，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昨日负责“春采”的那几位师兄也已到场，便领着众人前往拜书广场进行入门仪式。
入门仪式倒也程序简单，不似别派流程繁多。孤尹其余弟子规规矩矩分列两旁，五位长老立在最前端，新入门的弟子也是站成方块队形后听师兄讲完门规等一系列事项后依次走至拜书广场最前端供奉的“奉天老祖”像行跪拜礼后就算正式入门，统共不超过一个时辰。
至于这宣读门规嘛，柳夭夭听了大概也就是寻常仙家的那些规定，甚至可以说是更为简单。
不过宣读门规的人，她倒是十分感兴趣，便是昨天领她去见掌门的那位林唳师兄了，宣读完后便自觉退了下去，与另一位女弟子一左一右立于掌门身后。
他们都是内门弟子吗，柳夭夭心想，真可谓是郎才女貌阿。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了一丝酸涩与期待，她将来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优秀呢？
而在入门仪式中她另一个比较感兴趣的，便是那尊“奉天老祖”像了。
奉天老祖，姓甚名谁已不可查，但他可谓是六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说中他以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剑——奉天剑封印了四大神兽，功德无量立地成神，因此剑也被仙界奉为百兵之首。他是古往今来从仙界飞升入天界的第一人，也是唯一有史料记载成功升入天界的人。据传是后世人们纷纷效仿他的修炼之法并演化出了不同门派，汇集于一处才形成了所谓的“仙界”——不过是为了与普通人区分开的更好听的叫法罢了。所以他可是当之无愧的仙界鼻祖，各修仙门派都有供奉他的塑像，六界也处处流传着类似《凡人修仙传》的歌颂他传奇一生的话本。
而由于民间流传的奉天老祖版本太多，各派塑像更是各不相同，不过民间大多是认可孤尹中的这一尊塑像，凡界更是有许多以孤尹的塑像为原型所修建的奉天祠。
至于这塑像，柳夭夭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估计是更贴合大多数人心中的神仙形象吧。不过是一个由汉白玉雕刻的仙风道骨的长须老者形象，约有三个人那么高，手上持的那把断剑应该就是奉天剑了，因为传说中奉天老祖封印神兽之时一番恶战，致使奉天剑被折断，可想而知那一战是何等凶险。
不知不觉仪式已近尾声，接下来便是宣读进入内门的弟子名单了。
孤尹的内外门划分是十分特殊的，只有掌门的真传弟子可被称之为内门弟子，其余都属外门。这么多年来，进入内门的弟子也不过刚刚柳夭夭所见的二位，可想而知难度系数有多高。
每年“春采”入门仪式后都会例行宣布进入内门的弟子名单，新弟子与老弟子都有可能，但前提是需要拥有极高的天赋。比如刚刚站在林唳身边的那位少女，便是因上好的根骨在“春采”后直接进入内门。不过一般来说，十次有九次皆名单为空。
柳夭夭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只是想等他宣读名单后仪式结束，马上正式开启自己的修仙之路。
“我宣布，本次进入的内门弟子为：辛丑辈弟子程长风，柳夭夭。”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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