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赶不上变化，这老话实在没错。
庄秦从这周最后排的一场手术台上下来后，这几天的疲惫一扫而空，打算晚上下班直接往周延店里去。
他没有想和周延打招呼，他私心里觉得这姑且算是个小惊喜吧。
但这惊喜还没施展开就被绊了一脚。
有人约他，王铭。
庄秦原本想拒绝，但王铭提到了段教授。
看来惊喜要推迟了，但为了能在谈完事情后第一时间到达周延的店里，他选了一处离周延店最近的小餐厅。
毕竟惊喜还是要给的，他再想给周延拉客人也不会挑这次、这种时候。
他的车还在周延那处停着，所以下班后拐弯到街口处等到了王铭的车。
这些天已经能穿单衣了，但到稍晚点儿会冷，得加外套，王铭把车拐到一处停车点，看庄秦只穿一件单衣，问：“师哥落东西没有？”
庄秦脑子里总想着晚上要去找周延，早把外套忘到九霄云外了，经王铭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
但他不太想去拿，耽误时间。
“没有，不要紧。”
王铭笑笑：“师哥不急，晚点回去的时候会冷。”
庄秦只好又返回了一趟，这一来一回的着急，到楼下碰上陈楠，又被人叫住了。
“庄医生，”陈楠喊了一声，第一遍没得到回应，又接连喊了两遍。
庄秦恍然回头。
“你没走啊，”陈楠哑然到，“刚才你的那个……男的来找你了，我以为刚才看见的是你走了就跟他说了……”
庄秦一愣，手上抖开的风衣堪堪垂在鞋面上。
这个形容词虽然有点儿奇怪，显然是陈楠还没适应，但他知道是周延，除了周延也没别人能被叫做“你的那个男的”。
陈楠看庄医生怔愣的神色，心虚道：“我不是故意的……”
庄秦摇摇头：“我确实出去了一趟，他什么时候走的？”
陈楠这下绷不住了：“我要是不跟你说话……九成的概率能赶上……”
陈楠都要露哭脸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庄秦看她那表情忍不住笑笑，没多大点事儿，他原本就想着去周延店里的，只是没想到周延亲自找来了，他们俩还真是心灵相通。
“没事，明天帮你带早餐。”
既然人都来了一趟了，怕人着急，庄秦穿上外套，掏出手机给周延发了条消息过去：【我晚点过去】。
这个“晚点”也依旧没能真正实现，因为周延很快给他回了消息过来：【我看见你了】。
没走？
庄秦往四周看了看，掠一遍过去，没看到周延的车，再掠一遍过去，看到了自己的车。
他往那边赶过去，还没走到就看到了正在车里坐着透过窗，隔一段距离看他的周延。
庄秦过去没拉开车门，而是敲了敲车窗，周延的脸露出来，庄秦冲他笑笑：“你先回店里，我争取一个小时后到。”
周延抿唇，心想，这次大概就是要见那个相亲对象了。但还是明知故问道：“秦哥还有事要忙？”
庄秦点点头，“有，但也就最后这一点了。”
周延沉默着坐在车里，看庄秦并没有其他神色显露出来，除了稍显露出来的开心还是开心，心里开始打起鼓来。
庄秦见他不说话，手扶上车门，弯腰低头探进车窗，掰着周延的脸亲了一口，低声道：“很快。”
！
有一些事情的发生总在意料之外，起码周延整个人都被亲的迷迷糊糊，明明只是碰了他脸侧一下。
要不是自己脸部表情崩的厉害，他早不知道往什么方向飘了。
然而在这之前他始终都被一种沉重的气氛笼罩着，这下属实是有点儿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还是没反应过来。
庄秦好笑的看着他问：“想什么呢？”
周延答：“……没什么。”
于是庄秦放心的走了，周延在他身后点了一支烟。
到最后也没问庄秦怎么不坐自己的车反而往街口走，但刚刚这个亲昵的动作又把他所有的不安定情绪驱散了。
他也从没有想着跟上去看一看，可能在于他知道庄秦不告诉他的他不会去冒然窥探，也兴许是因为庄秦在刚刚亲了他一口，定神针一样的存在。
周延抽完那一支烟，摇上车窗，往店里方向走了。
-
“这次约师哥出来没别的，就还是项目名额的事，”王铭赧然一笑，“说实话，我对自己都没有丁点信心的，但段教授让我当这个说客我还是有底气的。”
庄秦倒也没说别的，菜上齐后他只象征性的动了一筷子，他想着晚点儿回去找周延吃焖面的，这几天忙到根本没吃到多少实实在在的东西进肚，他太想了。
“段教授爱操心，早知道是因为这事，就不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他确实不知道是因为项目名额，因为王铭只说是段教授拜托的事。他想着是段教授恐怕有难开口的地方，才托人来的。
这事儿原本他是觉得属实稀奇，他和段教授的关系怎么也不到还得让别人来传话得地步，他猜不出是为什么，所以就想着来看一看是什么猫腻。
结果还是名额的事儿，段教授自己说服不了他，找人来当解说员来了。
至于为什么在庄秦看来王铭更像解说员而不是说客……
“我大致也了解了下这个项目，听说是高燕教授申报的，关于一项……好像是手术吧，肠胃还是什么没打听清楚，”王铭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的信息来源也不是那么精准，师哥见笑了。”
庄秦帮他倒了杯免费的茶水，宽慰道：“没关系，你继续。”
王铭握着温热的水杯，抿抿唇：“师哥知道高燕教授吧，听说是金鹏教授的亲戚，我也是听说的金鹏教授叫高燕教授嫂子的。”
这个金鹏教授就是被段中秋逼着投投诉信的那一位。
庄秦瞥一眼王铭，看他脸色为难的厉害，恐怕也知道他和金教授和段教授之间关于“投诉变成自我反思检举”的事，毕竟不知道那件事的人才是少之又少。
“金鹏教授因为一些原因被从项目中除名了，才有了现在的空下的名额。”
庄秦点点头，这他倒是也知道，当时那位私生活出问题的教授就是金鹏，不过高燕教授是金鹏的嫂子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但他平时也不关心谁和谁关系不一般这类事，不知道也正常。
倒是王铭给他讲这些让他生出点疑惑来，这劝服方式还真不一样，真像是来给他做解说的，还是从背景讲起。
“听说这项目结束后对晋升职称有很大帮助，是评判标准占比最大的一部分。”
……
“这名额不空下来也好，一旦空下来这抢的人也多了，段教授着急也是应该的。”
……
“师哥是段教授最器重的学生，现在也是，段教授都觉得师哥能有机会弥补名额，那是师哥争一争，再经段教授举荐，那这名额可就在师哥手里抓紧了。”
……
“我想的和段教授一样，还是想劝师哥能抢一抢的，机会很大。”
这全程庄秦都没怎么开口说过话，只是时不时帮王铭续上两杯水，看他讲这么多在渴着。
而且段教授让王铭帮的这活儿还真是累人，换作他估计全程就在吃饭和走思中度过了。
庄秦见他停下，调侃他道：“你也报了，对自己也有点信心。”
王铭苦笑道：“我不行，没人帮我……”
庄秦挑眉：“和段教授说一声，他会帮你上报的，但其他的一环一环的考核还是得靠自己，我们总不好因为这些劳累段教授，以后也不能总让人帮忙。”
王铭一顿，最后还是摇头：“在段教授看来，师哥比我合适。”
庄秦没话说了，总觉得王铭这番话说出来有点儿怪。
但还没从这缭绕的奇怪氛围里想透，就瞥见餐厅门口进来个熟悉的身影。
原本只是瞥了一眼，但那身影太过熟悉，他再抬起头去寻的时候，人已经到他跟前了。
周延是停在他位置跟前的，除了来找他，必定没有别的意思，庄秦冲他露了个笑：“怎么没回店里等我？”
周延确实是要乖乖回店里的，但当时点的那一根烟的功夫让他落在了庄秦后头，在马上要到店的时候，他从后视镜一闪而过的画面里捕捉到了庄秦今天从医院出来，穿的那抹深褐色的薄风衣外套。
他想都没想就把车倒了回去，再经过时从窗户里看清了庄秦的脸，他对面坐的是王铭。
和同一个人进行第二次相亲？那人还是王铭。
周延沉下脸来，想也没想的冲进了店里，站在庄秦跟前，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周延冷静下来，回：“刚巧路过碰上。”
那也不至于进来问候一句，但庄秦没那么想，自己往旁边的位置上挪了挪，转头问王铭：“不介意多个人吧。”
王铭怔愣的神情终于回过神，慌忙摇头：“不介意，正好我们点的多。”
他正要让服务员多送过过过一份餐具，周延出声制止了。
他不会在这儿多待，庄秦也不会，难道拿那套餐具来当骨碟吗。
庄秦把自己没用过的盘子和叉子放到周延跟前：“这样就好，不用多拿。”
王铭打量一番，重新挂上笑，看向周延，到这时候才说了句：“好久不见啊。”
庄秦自然知道王铭和周延是高中同学，也知道周延在高中时候因为一封没送出去的信，被人发现又担心对对方造成影响而转学。
他确实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过，但又会因为对周延的一点了解而没把这事儿真的定性成少年的情窦初开。
何况看周延这个态度，确实不像。
那就是有其他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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