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去医院的路上给值班的陈楠打过电话，陈楠说林跃被抬进去了，看样子是扭着脚了，不知道骨头有没有事。
这都年底了，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儿，可怜这小孩儿了。
他们开车赶到的时候，林跃的脚踝已经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送到病房里，旁边一床是个老头儿。
周延盯着林跃的脚看了下，确定是受伤了，脸都白了，他来的路上都想好了，林跃要是敢拿这招烦庄秦就给他腿打折。
“伤到骨头没有？”
林跃听见声音一喜，结果抬头一看，进来的不只是庄秦，有点儿尴尬还有点儿小别扭，脸也瘫了。
“没有，就肿的厉害了点儿，医生说一周就能好。”
庄秦看他扭捏着也不抬头，浑身不自在，就问了一句：“吃饭没有？”
“没有，都洒了。”
虽然没听懂什么意思，但庄秦还是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周延，把他支出去买饭了。
没想到林跃追求人的时候惊天动地的，这会儿倒是不好意思了。
听到门合上的声音，林跃才抬着额头瞟一眼，见真没人了靠在床头放松下来，两只手放在腿上，“你们俩还真在一起了啊。”
这话听上去有些不开心，但也不是嫉妒或者羡慕，就单纯的不可思议。
庄秦拉了把椅子到床边：“没有，刚好在一起吃饭。”
“我就说不能……”
庄秦不知道林跃这句肯定是源自于哪里，但能看出来他对周延的感情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火热了。
林跃又嘟囔：“上次在医院还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一转眼就跟你好上了，不是我被骗了就是你被骗了。”
“……”
旁边的大爷是醒着的，听他们说话转头看了一眼，打量一遍转头闭眼装睡。
庄秦尴尬地笑两声，眼神示意林跃：大爷睡着了说话小声点儿。
事实上他是想说林跃说话小心点儿……
林跃茫然的转头看过去，“没事儿，大爷等儿子送饭呢。”
大爷眯眼从缝里瞧了瞧，干脆转过身去了。
“……”
庄秦记起上次在医院碰到林跃是来照顾人的，赶紧转移话题。
“来医院给人送饭的？”
看林跃腰后难受，从临床拿了个枕头给他垫在腰后。
林跃垮下脸来，看上去可怜极了：“是啊，晚饭还洒了。”
“这几天有人照顾吗？”
林跃和他说过不回家过年，所以他家肯定不是本地的，这下原本要照顾别人的，反而把自己照顾进去了，楼上没人管了，他也没人管。
“没有，我睡一觉就好了，拿副拐就能下地走路，”林跃垂眼看着自己受伤的脚，想试着动一动，才弯了下膝盖就觉得疼，嘴角一抽一抽的，“就是看着丑了点儿。”
庄秦无奈的看他，伸手摁在他腿上不让动：“都这会儿了还嫌美丑呢。”
林跃叹着气，身子放松往后靠，靠的幅度太大，枕头又软，脑袋一下磕在墙上好大一声响，旁边大爷被惊着了还以为打起来了。
林跃还装作很坚强的样子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不用管我。”
坚持没两秒就绷不住了，抬手摸摸脑后，没流血。
庄秦看的目瞪口呆，旁边大爷很好心的贡献出一只枕头，庄秦道声谢把枕头竖起来，贴墙摞在上面，防止林跃再磕到脑袋。
“这两天我帮你找个护工，给你和楼上送送饭。”
林跃不想找，“就这么一星期不好找，而且我也没事儿，一只脚瘸了还有另一只呢。”
庄秦没管他后半句，作为一个医生很知道伤筋动骨的道理，不好好养造成二次伤害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林跃还年轻，再给落下点儿什么毛病哭都来不及。
“好找，你这边方便没什么其他要求，他能边干着你这儿的一边帮别人，当赚外快了。”
林跃撇撇嘴：“这不合适吧，不合规矩……”
庄秦抿唇看他，林跃眨眨眼不说话了。
周延提着盒饭进来的时候正看见林跃和庄秦眉目传情，林跃在扮可怜，庄秦背对着他看不出神色。
庄秦听见动静转过头，见周延站着不动：“怎么了？”
他心想：“忘了放辣椒。”
但这话当然不敢说出来，只把盒饭递给庄秦：“没事，雪又大了。”
庄秦接过，把盒饭的盖子撕掉，袋子垫在底下拿给林跃，又把叉子给他，转头问周延：“还能开车吗？”
周延垂眼，说话没有阴阳怪气的味儿但有点那意思：“能，路上湿了点儿，趁这会儿没堆在路上没问题不大，晚点儿没保证。”
林跃正吃着面，听这话猛地抬起头。
庄秦：“怎么了？”
周延以为他好歹说出个放人走的话，结果林跃很有服务精神的想起他照顾的病人来。
“楼上也没吃饭……”
楼上就是林跃本来要来照顾的人，庄秦给周延解释了一番，周延黑着脸又出去了。
他成跑腿工了。
这一趟出去就没再回来，直到庄秦给他打电话问在哪儿才说在楼上，马上下去。
庄秦安排好林跃，跟周延走了，周延连病房都不愿意进，从楼上下来就一直在外面站着。
“还能开车吗？”庄秦裹紧衣领，掀开门帘走了出去，雪倒没刚才周延说的那么大。
周延隔着一段距离打开车锁：“能，这会儿雪小了。”
庄秦瞥他一眼，心里琢磨着周延是不是对林跃产生心理阴影了，见都不敢见，待业不想待。
两人坐进车里，周延看一眼后视镜倒出一截来，转了下方向盘驶进公路：“我妈听陈阿姨说你们回家过年，让我晚点儿回去帮衬着。”
庄秦没想到他妈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估计就是为过年时候给他物色相亲对象做准备的。
这段时间没被安排过相亲，他都快忘了自己还在寻找“良配”的艰辛道路上。
“不用，你该回家回家，我们也拿不了多少东西。”
周延没点头也没摇头，岔开话题问他住哪儿。
庄秦说了个地址就靠在座位上养神。
到家的时候雪快停了，周延把人送到小区楼下，打开车顶的灯。
庄秦正解安全带，温和漂亮的一张脸在暖黄色灯光下看的周延一阵愣神。
庄秦：“上去坐会儿？”
周延很是心动。
可庄秦又说了一句：“顺便看看你送的新衣服。”
周延原本热情跳跃的一刻心顿时被破了一捧冷水似的，只剩下惊恐。
庄秦好笑的看着他，憋得实在辛苦，“怎么了？正好我试试，不合适就拿给你去退掉。”
周延被吓得不轻，嘴唇张张合合跟哑巴似的发不出一点儿声音，讲不出一个字。
庄秦一直笑着看他，周延被看的心里发毛。
庄秦就等着看他能找出个什么信服力度高的理由。
半晌，周延脑子好像被打通了一样，颓败的靠在座椅上。
“秦哥，别逗我了，你拆开过了。”
他也才意识到庄秦三番两次的提，其实是三番两次的逗他，原本还想着怎么遮掩过去，这下好了，庄秦原来是早就知道了。
庄秦终于憋不住，笑得更开心了，“就这么一件小事别别扭扭的，早说出来不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了。”
周延都快要哭出来了。
“那件儿衣服……买错了，我没注意到。”
很苍白无力的解释，他也不能把来龙去脉给庄秦讲故事一样的讲一遍，但庄秦明显不在意这些。
“买错了就买错了，我有那么不讲道理吗，连说都不敢说。”
周延苦笑了下，他怕庄秦会因为这不愿和他接触，但到头来庄秦根本不在乎这件事。
庄秦很想挠挠他下巴，但忍住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合适这样的动作，“下次直接告诉我，你越不说我好奇心越重，等我自己发现还不如你亲口说出来。”
周延还是不能接受这一事实，搓一把脸应下了。
看他这样还是得给人一些接受事实的时间，庄秦只说了两句就不再提了。
“我走了，你开车慢点儿……”，庄秦说着就去开门，那一瞬又转过头，“真不上去坐坐？”
周延快被苦涩溺毙了，“下次吧。”
庄秦就自己下去了。
周延看他进楼，整个人脱力一样趴在方向盘上进行自我反思。
耳朵和脑子里盘旋的全是庄秦说试试衣服和自己刚才笨拙的解释，还有前几次他的遮遮掩掩和提心吊胆。
真吓人。
结果反思没进行几分钟，车门又被咔的打开，灌进来一阵冷风的同时，周延瞬间挺直了腰板。
“秦哥……”
庄秦弯腰往里看，诧异地问，“怎么了这是，疲劳驾驶可不行。”
周延耳朵都吓红了，“没有，我就……趴一会儿……”
庄秦又盯着他看两眼，然后笑笑，“我又忘了拿东西。”
说完伸手把仪表台上的两个长条礼物盒拿过来，黑红配色再一次刺痛了周延的神经。
他觉得自己跟案板上的鱼一样被反复拍打。
“真的不上来吗？”庄秦弯腰站在车外直勾勾的看他，发出了第三次邀请。
外面的小雪花还在飘，庄秦站在弱光外看的更明显，眼前的雪花斜斜的总往车内飘，他把车门关小了点。
周延再一次拒绝了，他没脸上去。
庄秦：“那路上小心点儿，别想衣服了，根本不算事。”
周延看着车门再一次被关上，突然就不想回家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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