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职场 > 容我放肆一下 > 容淮的内心世界(上)

容淮去三中报道的那日,天气阴霾,小雨淅淅沥沥,很是扰人。

        初秋的天气,莫名风很大,他懒得撑伞,卫衣兜帽随意往头上一罩,瞥一眼路牌,就往招生办公室走。

        本来在云离镇上念了半个月,因为父亲身体的原因,不得不转来临城治疗,两边路途算不得近,转学手续办得断断续续,距离约定的日子也迟了一周。

        副校长是个戴眼镜的胖子,对此颇有微词,看完他的中考成绩后突然一改严苛口吻:“可以可以,容同学去实验班吧?”

        容淮并不喜欢别人的靠近,退一步避开那只搭过来的手,得到该有的讯息就出去了。

        三中刚开学没多久,新生们显然是最闹腾的,即便是所谓的实验班,也不例外。

        不过等他走进教室时,这等热闹氛围就像被凝滞,所有人都齐刷刷抬起头来。

        班主任跟在他后头,刚打算敲门镇定纪律的手在半空中尴尬地停住,最后指了指他,示意自我介绍。

        他拣了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名字,潦草又狂放的字迹,顺便丢下四个字:“容淮,谢谢。”

        班上一阵讨论。

        【拽哦。】
        【但是好帅,这脸怎么长的?】
        【帅有吊用?男人要长相没用。】
        【呵呵,撒泡尿先照照自己吧。】

        容淮充耳不闻地朝下走,中途停住,隔了几排,把遗忘的粉笔丢回讲台上的盒子里。众人的脑袋也跟着抛物线的轨迹华丽丽地移动,等到粉笔落入盒,发出半是起哄半是喝彩的声响。

        他散漫惯了,做这些事情随心所欲,殊不知落入旁人眼里,就成了装逼的代名词。

        下课在厕所,很快就有好事者来找茬。

        “喂,别在老子面前这么装,知道吗?很容易被揍的。”虎头虎脑的少年一脚拦在隔间的门上,拇指冲着自己的鼻子,拽得二五八万:“叫我一声忠哥,以后我罩着你。”

        容淮看都懒得看他:“滚开。”

        少年似是从没收到过这样的挑衅,随手抄了跟旁边的扫帚,还没挥起来,膝盖惨遭重击。他面色凄惨地叫起来,跪倒在地,像极了被皇帝当场发落的朝臣。

        外头很快奔入两个弟兄,一个瘦高个,一个戴眼镜,一左一右,将他扶了起来。

        同时不忘落井下石:“邵忠,你他娘的真是个废物。”

        “一起来?”容淮扬了下眉,利落的一个侧踢腿,把厕所的门踹上。

        轰隆一声巨响,外边再没人敢进来。

        三位少年面面相觑,就这么一下,已经能显示出天差地别的实力差距,比起他们的小打小闹,这位新来的转校生绝对是练过格斗的。

        怕被揍成甜甜圈,邵忠很识时务,把台词立马改了:“容同学,我叫你一声淮哥,你以后能罩着我吗?”

        容淮笑了,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他走到池边洗手,隔了一会儿,邵忠凑过来,给大佬递上擦手纸:“请用。”

        容淮没接,阴沉着一张俊脸,慢条斯理甩了两下手,水珠溅到对方的脸上,似笑非笑:“别客气。”

        李晋和薛安阳看了半天戏,在这一刻,也不得不折服于这天生的睥睨之气。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当狠角色的,他俩互看一眼,使了个眼色,上前攀谈。

        容淮的耐心濒临红线,无意间瞥到邵忠校服裤兜里露出的打火机,脚步顿停:“有烟?”

        邵忠的膝盖骨隐隐作痛,忙不迭把库存都贡献出来,一边给他点烟一边试探:“那我叫淮爹行吗?”

        容淮:“……”

        就这样,报道的第一天,莫名其妙多了三个小弟。

        他有时候会觉得很吵,有时候又觉得还凑合,仿佛借着他们无穷无尽打闹的活力,也有了几分烟火气,至少是在提醒他活着的感觉。

        然而这微小的作用也就仅仅是这样了。

        他对这肮脏的世界并无任何期待,以为高中三年就和刚过去的初中那样,行尸走肉地游离在泥泞之地,看着光鲜,实则内里早就烂透了。

        他甚至想着,若是容昌汶治不好死了,他就提刀把崔泠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宰了。

        一同下地狱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没有料到,老天爷还会怜悯他这样早被放逐的人,有那么一束光,在不经意间,强横地穿透荆棘与雾霾,来到他的身边,自此不肯离去。

        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在新生合唱的音乐教室,若非她事后一遍遍描述,老实讲,他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

        前一天打工睡得太晚,太阳穴突突直跳,整个年级段的人围在一块,听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噪音,如同灭顶之灾。他靠着椅背,面色已然沉到极点。

        前边的女孩子频频回头,爱八卦的薛安阳如数家珍:“三班的班花,五班的白富美,还有十一班的拆二代,我操,咱们这里是妹妹们的高度关注区啊。”

        邵忠摆了个耍帅的支额姿势:“在看我吗?”

        李晋笑骂:“滚你妈的。”

        容淮压根没在意小姑娘们的视线,皱着眉,踹一脚凳子:“闭嘴。”

        三人安静了。

        又过了会儿,薛安阳振奋得挺起脖子,破天荒违背了大佬的旨意,对着李晋挤眉弄眼:“妈耶,幸运日,我的初恋女神都回头了。”

        这称谓,还挺特殊。

        容淮抬眸,意兴阑珊望过去。

        也没来得及看清长相,双马尾的小姑娘刷得扭过了脸,身边的死党埋下头同她窃窃私语。小姑娘脖颈处的皮肤粉意盎然,也不知是害羞还是热。

        他没在意,目光短暂停留两秒,就收回来。

        后来学校里也遇到过几次,知道她叫荆羡,但凡他有空出席早集会领奖,她总在旁边。

        公告栏里的名字也是一左一右,永远占据着文理两班的状元。

        容淮遇见过形形色色的姑娘,或矜持或热情,他通常视若无睹,并不代表没有基础的判断。但她确实有点特殊,每逢擦肩而过,都是仰着头,目不斜视,骄傲得如同公主莅临。

        次数多了,邵忠他们也会打趣:“我们校花是不是对淮爹有意见啊,头快扬到天上去了,好几把伤人。”

        容淮基本不搭腔,对这种一看就养在深闺里的娇花提不起半点兴致。

        不过千算万算,没算到她会胆大包天至此。

        【潮汐】说是私人高级会所,里头乱七八糟的人也不少,一个未成年高中生,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掷千金来找他点酒。

        图什么?
        单纯到心思一眼便知。

        容淮觉得挺无聊,千金大小姐或许真是闲出病来了,才会一周一次地过来报道。他也不拆穿她的马甲,静静看她演哑巴戏,戴着那幅可笑的墨镜,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打字同他交流。

        真是可笑。
        竞赛集训就坐他同桌。
        手机壳和学校里的一模一样。
        她都不知道么?

        本来他是不打算和她有交集的,既然在会所,那就是客人而已,钱货两清的事情。可是不巧就遇到了崔泠的债主,抱着她在柜子里躲了那么一会儿,小姑娘居然就这么光着脚追出来表白了。

        容淮到现在都记得那个晚上在夜风里冲他奔来的少女。

        张扬的发,红润的唇,还有水光潋滟的眼,里头满满当当,只装了他一个人。

        明明是随便一碰就面红耳赤的薄脸皮,还鼓起勇气踮脚来勾他的脖子,信誓旦旦地说着那四个字。

        我喜欢你。

        他在心底无声嗤笑,喜欢二字,最无用,瞧瞧他的父母,也不是未曾相爱过,如今不也是惨烈收场么。

        情情爱爱,山盟海誓,全是狗屁,到头来敌不过外界半分诱惑。

        容淮向来都是铁石心肠的人,花容月貌的小姑娘在他面前,也讨不到好处,他都懒得顾全她脸面,敷衍地拒绝。这等态度用来挫伤金枝玉叶,可不就是最致命。

        然而事情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

        娇气万分的女孩,简直跟个没皮没脸的无赖一般,万分纠缠,不懂放弃。

        他饿了,就做一些奇怪的便当过来,笨拙地藏着烫出泡的手指,还要亲手喂他。

        他累了,就红着脸,主动把腿贡献出来,细声细气地说,容同学你可以枕着我膝盖,我不会投诉你。

        甚至他偶尔不耐说了重话,小姑娘好几次快哭了,还是默默忍下来,憋着一肚子火和委屈,在他旁边刷卷子做题。

        容淮从未主动哄过她,她自己跟自己发一会脾气,又好了,临走前不管不顾讨个拥抱,第二天来时重新满血复活。

        唯独有一样不变,那就是学校里怎么都不肯表现出亲近,依旧趾高气昂地从他面前走过。

        身边的人惯常打趣,他却在不知不觉间,目光不受控制,开始追随她的背影。

        习惯真是一种致命又可怕的东西,无声无息占据你的生活。

        容淮不知道从何时起,高筑的心防在她面前逐渐瓦解,曾经最憎恶的懦弱情绪会在不经意间冒出。夜深人静颓败时会想听安慰,格斗馆里受伤时会想将脸埋入她香软的脖颈里……

        当然,冲冷水澡时,身体也会躁动,想到她无比热情又青涩的吻。

        他其实清楚并不该任由感情发酵。

        自己同她活在两个世界,有那么几次,容淮见过黑色的迈巴赫将她借走,隔天又是一辆宾利,她的家境,比他的认知里更夸张一些。

        门不当户不对的下场,容昌汶和崔泠已经用血的教训告诉他了。

        他试图挣扎过,却还是败给她笑起来能点亮星辰的眼睛。在阴暗的角落搂着她时,他控制不住力道,差点弄疼她,头一次茫然地问出那句话:“如果我以后一无所有怎么办?”

        小姑娘天真地勾起唇角:“没关系啊,我有很多钱。”

        他看着她,除了沉默,似乎没有别的办法去撕破她不知人间疾苦的想法。

        容淮高中的日子比想象中更忙碌,有了个未公开的女友,除了要维持学业自谋将来出路之外,还得多打一份工挣钱。

        少年的自尊不肯妥协,牺牲也义无反顾。

        即便囊中羞涩,他愿意把一个月兼职的提成花在映莲餐厅一顿晚饭,点她爱吃的菜,在她懂事借故去买单前更早一步地结账。

        因为这样,她就会额外愧疚,在分别的路口缠绵地扣着他的手指,亲吻他的唇角,说着能叫他彻夜难眠的情话。

        他终于知道,原来为喜欢的姑娘花钱是这种感觉。

        哪怕会一无所有,也要见到她笑。
        哪怕是个没有明天的亡命之徒,也要把这份温暖死命抓住。

        崔泠将容昌汶的救命钱赌掉时,容淮没有太大意外,为了父亲换肝的救命钱,他去了国王之夜,在上台前,他把庄家的注加到了五十万。

        这条命,只要不死就可以,支付完医药钱,还能多出二十万。

        他想,如果以后她想去留学,他在大学里再攒一笔,也是可以陪的。

        这样,就没人可以分开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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