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欢低下头，仔细观察绣球花瓣。
花瓣边微微卷起，成一个自然的弧度。内里的纹理清晰，颜色也是浑然的蓝紫过渡。
竟是察觉不到一点人为的痕迹。
惊奇地将目光凑得更近了些，才勉强在花枝上找出点异样来。郑欢抬头，钦佩地看徐岁：“你要是不说，我定看不出这是假花。”
“真是厉害，快说，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语气颇为欢快。
徐岁搬了把椅子到她对面坐下，身子微微向前倾，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这样近的距离是衡量过，有分寸的。是多一分就过于亲密，少一分会显疏远的。
目光落在郑欢捧花的手上，语气谦虚：“哪里像你说得这么厉害。”
“送这花的想法是在年前就有的，却是估错了自己的能力，中途错了次，耽误了不少时间。按计划，应该是前几天就要赠与你的。”
“哪里能料到竟会拖延到今天。”
郑欢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自然意识不到徐岁口中的前几天是二月十四日情人节。索性对方也没打算在今天戳破想法，于是各自沉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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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指针转动，发出轻微的响。
工作室二楼的窗帘都被绳束起，透明的玻璃窗大敞着，任由日光肆意进入。昨晚下了一夜的雪还未融化干净，将光来回反射，天是比平日更亮些的。
有这样的亮光，工作室里没再额外开灯。
徐岁和郑欢两人并肩坐着，后者无事地翻着几本图册，入神地看册子边上的文字注释。
期间徐岁下楼给她沏了杯茶，特意加了雪球茉莉，除了茶叶原本的味道，又增添了些沁人的花香。
回味悠长，略带甘甜，是郑欢一贯偏爱的口味。
好茶大多经不住来回冲泡，加了几次水后，香味渐渐散去，连茶汤的颜色也更淡了点。
随着时间推移，工作室里的光线愈发暗淡，窗外映进来的阳光也染上了层橘粉色。
郑欢后知后觉抬头，望了眼窗外，才知竟是到了傍晚。
拿手机又确认了下时间，郑欢将图册轻轻放在桌上，站起身：“竟这么晚了，我该走啦，酒吧过会要开门了。”
“好，我送你出去。”徐岁帮她拿了通草花，一起下楼。
工作室里开了暖气，与室外是两幅光景。
临出门前徐岁提醒郑欢系好围巾，又检查她衣服的扣是否已经扣上，确认无误后，帮她戴上帽子。
随后推开门。
风一下子涌进来，饶是郑欢做好了准备，还是微微低下头，眯起眼。
下一秒才真正适应。
出了门，才察觉积雪已经差不多融化干净，雪水打湿了地面，一切都是湿漉漉的。
值得庆幸的是温度没低于零度，这才免了一场道路结冰。
天色暗得愈发快，道路两旁的灯亮起。
徐岁将郑欢送到停车场，帮她把礼物盒放在后备箱。两人站在车边，谁都不愿先说再见。
郑欢靠在车上，发尾被阵阵的风吹得扬起又落下。
徐岁目光温柔地看她，过了一会终是率先开口：“好了，快回去吧。天冷，别又吹久了风冻着自己。”
“最近我要去苏州和几个同行进修，怕是要学上一两个月，就不能去店里帮你忙了。你照顾好自己，出了冬也不要贪凉。”
郑欢知晓进修学习一事对徐岁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但心里还是稍稍生出点不舍。想到未来许久不能相见，竟是还没分离，就已经生出了牵挂。
只是自己与徐岁不过普通朋友，也没什么说亲密话的身份。郑欢垂眼，压下不甘，又端上适宜的笑：“好，那祝你一切顺利。”
徐岁点头。
郑欢打开车门，进去，又挥了挥手道声“再见”，随后驾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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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如今时间不早，应是要去店里准备今日的营业了。但郑欢的心思放在后备箱里的通草花上，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趟家，将东西放置好。
尽管郑欢知晓通草花并不是这般娇气。
经一番折腾，再到酒吧时，梁佳已经率先到了店。
年节结束，鞍城人大多已正式上班报道。春节期间各家酒席不断，受此影响，酒吧近些日子的生意算不上好。所幸郑欢向来不怎么对营业上心，所以赚多赚少没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徐岁是在三天后去苏州的，一大早的高铁，给郑欢发消息时，郑欢还未起床。
进修期间学习强度大，老一辈的花丝工匠手艺精湛，是有许多绝活本事在身上的。与这样的行业前辈交流，用每分每秒都能学到东西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这样一来，连日的交流学习和实际操作练习自然占据了徐岁大部分的时间。加之徐岁先前本就是个十足十的工作狂。这样的专注，在他身上，不过是将过去重现了个七八成。
可郑欢对这些却不知晓，只觉得近些日子与徐岁的交流少了很多，就连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也又疏远了些。
于是心情止不住失落，做起事情也变得丢三落四。
状态与季泽年前时的样子极其相似，而当时正是方静怡受伤后的休假期。
这样状态上的变化，对于郑欢来说并非不自知。她一边抗拒着自己从心里生出的对徐岁的眷恋和不舍，一边又放纵自己感情继续倾斜。
或许，人在感情里就是这样矛盾。
总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却又无力地见证自己沉/沦。
身边的人来了又走，时间却从不停留。
元宵节夜里的那场雪虽然强行拉低了鞍城后面几日的温度，但到底是临近入春，接连几日的晴好天气力挽狂澜，还是让最高温突破到两位数。
这气温是有一道看不见的门槛的，一突破，后面的升温就变得简单了。
三月初，珑樾台里的迎春花陆续盛开，绿化区里种植的早樱也吐出了浅粉色的花苞。不知名的树生出嫩绿色的幼芽，就连不起眼的野草，也从枯黄渐渐变成青绿色。
这是万物复苏的好时节。
郑欢今日难得早起，准备到社区的菜市场购买些时令蔬菜。
春季的野菜素来好味，深受鞍城人青睐，是起晚了就抢不着的。
初春的早晨还带着点寒气，所幸郑欢早有准备，出门时又套了件薄呢子大衣。
珑樾台在设计时对业主生活需求方面考虑周到，在小区里设置了条直通社区菜市场的近道，郑欢走的正是这条小径。
途中碰见几棵早樱树，树本身长得不算高，枝干上却结满了花苞，稍微高些的地方，是已经开了花的。
深浅不一的粉色是早春时节最讨人喜的颜色，郑欢想了想，停下脚步，用手机对着拍了几张。
又选了角度最好看的一张发给徐岁。
两人在更早些的时候聊了几句，郑欢知道徐岁这时正在练习作品，大概率没时间摸手机，更别说回复消息。所以发完照片，就将手机重新放回大衣口袋，继续步行。
抵达时，市场里已经挤满了人。
虽说第一茬野菜的数量有限，可也因此证实着“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价钱比一般绿叶蔬菜高了好几倍都不止。这样的行情价格，让不少人望而却步，正巧给郑欢这样花钱大手大脚的人留了机会。
抢到最后几斤马兰头和荠菜，又买了些家常蔬果，郑欢准备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线没变。
手里拎了几斤东西，郑欢走路的速度慢了些。慢慢悠悠晃到一半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估摸着是徐岁回了消息，郑欢将装菜的袋子放到地上，用脚抵着防止倾倒。
点开手机，果不其然是徐岁发来消息。
简单两行字，外加一张照片。
【徐岁：怎么这么早出门？】
【徐岁：花很好看。鞍城的天气比苏州好很多，我这里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雨。】
郑欢点开照片。
照片一看便知是在二楼拍摄的，外边是青石板铺的小路，路两边是一色的典型苏派建筑，白墙黑瓦，整一条都是老街样式。
仔细瞧，能看见空中丝丝细雨，青石板上湿漉漉的，有低处聚了雨水，形成浅浅的小水洼。
好一幅江南意境画。
郑欢打字回复。
【你这进修生活过得倒是雅致，又是老街美景，又是听雨赏花的。雨里的苏州这么好看，哪里还需要羡慕鞍城的晴天。】
这一次徐岁消息回复得倒是快。
【徐岁：可以语音吗？我这里不方便打字。】
郑欢想了想，拿出蓝牙耳机戴上，给对方拨打过去。
电话几乎是立刻接通的。
听到徐岁声音的瞬间，郑欢只觉得整颗心都安定下来，于是迫不及待地先开口问：“怎么有空看手机啦？”
对面传来的声音微微嘈杂：“也不算有空，刚刚拿工具时顺手看了眼，见到你发的照片，想着还是早些回复比较好。”
“那会不会影响到你学习？”郑欢弯腰拾起购物袋，一边走一边说。
“不会。”徐岁声音依旧低沉好听，“在做什么？”
“早上去买了些野菜。”郑欢轻笑补充：“我把摊子上剩下的马兰头和荠菜都买回来了，后面有个阿姨还准备和卖菜的奶奶磨价格来着，哪知道被我抢先一步全买下来了。”
“野菜都是一颗颗从地里挑出来的，老年人一把年纪想赚点辛苦钱也不容易，何必再磋磨这几块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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