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灵异 > 夜雨时 > 第47章 安澄

皇后胞妹遭人杀害,问,是迟早的事。

        “听融飞说,那日去报案的是个孩童,等官府的人到了之后,满院子的尸首,只发现你一个活人,虽伤的很重,但好在命还在。”

        姜承瑜面上悲戚也不过三两分,不知是日日修佛修成了情绪淡薄,还是天生这般情绪不加外露,亲姊妹故去月余,现在来问着实谈不上早,“当时是个什么情形,可以讲讲吗?讲讲承瑾……走的时候。”

        乐玖像是受了感染,也是一面不卑不亢,“夫人去时,民女受了伤,昏死过去,并未见着人是如何去的,只因当时人多混杂,听闻民女所在的地方离火源又远些,这才捡回条命。”

        “留在宫里吧。”过了许久,姜承瑜只留下了这一句。

        乐玖被安排在了皇后所住的福庆宫里,是宫内西南角的一处厢房,屋子不大,却比起一般宫女的住所要好出许多。

        乐玖曾无意间听见几个宫女闲聊,言说乐玖明里是皇后新请的药师,实际上是其妹之托,帮忙照看的,只是姜承瑜自那日后便未再召见过乐玖。

        或许在外人看来,乐玖蒙了天恩,可实际上,不过是将她囚禁在这密不透风的牢笼罢了。

        林府一事,来的遽然,情急之下所虑所为皆欠考量,只是当时情景,并不允许她仔细思考,用自己的一身伤痛,堵住他们顺线追查的可能,乐玖并不觉得此桩买卖有何亏损。

        再者,谁又能想到,这一进宫,才是更合了乐玖心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近处瞧着猎物的一举一动,才更能知晓他所畏惧的,在意的,不舍的,希冀的。

        用这一切激怒他,威胁他,引诱他,惑乱他,终究会进到乐玖圈好的陷阱,只待猎物进入,便绳收网结,再无逃窜的可能。

        这,便是困兽之道。

        新拨来的宫女名唤绪姜,十五六岁的年纪,圆圆的眼睛,藏不住心底的怯色,倒是嘴巴生的极好,像是春日里的桃花,粉粉的,袒露着那个年纪该有的色彩。

        “皇后娘娘吩咐了,姑娘可以随意走动,只不要惊了圣驾就好。”绪姜见乐玖每日院子也不出,以为是不敢出去,便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芳杏的话转述了一遍。

        乐玖“嗯”了一声,仍旧拄着下巴发呆。

        “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和奴说就好,奴会去办。”绪姜又道。

        乐玖依旧只“嗯”了一声。

        “姑娘若是……”

        “我自小便是独自惯了的,不必伺候的如此细致,”绪姜还欲说些什么,一时被乐玖打断了,还以为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对,惹了主子,连忙想要下跪赔罪,膝盖还未见地,便被乐玖一把拉了起来。

        “这倒不是你的错,若是你想尽些心力,只屋里花瓶里的花谢过后,换一批新的就好。”说完看了桌子一眼,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坐到书案前,随意拾起一本,看了起来。

        绪姜每日依旧会来,除了换那花水,便是打扫房间,除此之外,饮食也是讲究的,一连几天菜色都未见重复,只是话较前几日少了些,乐玖倒也乐得清静。

        乐玖到宫内的第七天,以出宫照看生意为由,回了山木斋。只是这一行多了纪融飞,名曰护卫安全,实则出于何种目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付奕琪一早就接到了消息说是乐玖要回来,吃过早饭就一直在山木斋账房的位置坐着,账房也乐得半日清闲。

        日头上了三竿,便见一辆马车停到了门前,缓步走下的是一位男装打扮的女子,杏眼桃面,虽是单别了只木簪子,却也掩不住一身的贵气装扮,光是一件外袍就够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粮食了,随着一起来的男子也是过之不及。

        “哪里来的俏丽公子,来这小店,可是有何隐疾?”付奕琪上前打趣道,说着一只小手也不安分,直往那人的腰间摩擦,脸上也漾上了一丝不怀好意的坏笑。

        “别闹了,进去说。”乐玖一把捉住了她那不安分的手,又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安静些。

        进到内院,乐玖斥退了左右,只留下了付奕琪与时刻紧跟的纪融飞。

        “今日怎么这般好雅兴,还扮作了公子哥的模样。”付奕琪一边咂着茶一边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纪融飞。

        “宫中贵人遣了在下护送姑娘,但是姑娘又觉二人同行总是有些突兀,怕他人闲话,便换了男装。”乐玖还未解释,倒是纪融飞先开了口。

        看这男子打扮便知是个权富加身的主儿,虽说乐玖在焰笙门因为练功方便的缘故是常是穿着男装的,可自打来了参黎皆是着的女装,一来襦裙可以遮掩些练过功夫的痕迹,二来也确实没什么场合需要穿着男装掩人耳目。

        让乐玖自愿扮成这副模样的,肯定与皇室女眷脱不开关系,凭着京中人人皆知的消息,眼前这位驸马新贵身份并不难猜。

        付奕琪本来就是想挤兑一下这位贵近,可纪融飞一贯谦恭有礼,便也不好再多说了,转而问乐玖道:“听你差人来说要来看看这里的生意,这些账本我都拿来了,看看吧,看看今后打算如何。”

        乐玖接过账本,粗略地翻看,偶尔看到几页还会眉头微皱,不知道的可能是以为生意不好,可一旁的付奕琪却是知道,乐玖对这些个数字天生排斥,配药写方已是不易,而今要看些这个,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翻翻扫扫约摸着看了半个时辰,终于是将这些账本过了个大概,小心将它们戳齐放在一边。

        “本以为这世道,医药总归是赚些钱两的,看来还不如茶莊饭馆进财容易,如今我这又总是呆在宫里,顾不上这里,看来,只能是关门了。”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了微微的惆怅情绪,可以说是不成器的白牡丹终于熬完了花匠的最后一点儿耐心,决定拔了土,砸了盆,永不相见。

        这本就是乐玖接了付奕琪的烂摊子,转而为自己积累名气的手段,而今目的已达,也算是物尽其用了,而今关门大吉自然也是上策。

        “纪公子,我想在这里多留些两日,了一了这边的事儿,不知可否请公子遣人回去禀报,看可否允了。”乐玖询问道。

        “出来前,贵人便嘱咐过,若是姑娘这一行需要耽搁几天,便耽搁几天,姑娘安心处理此间事宜便好。”

        山木斋自那日起就立了个牌子,开门问诊,一律免费,凡是店内药材,皆免费相送。

        不过两天,山木斋的药材就见了空。倒是也把乐玖和付奕琪累的不轻。望闻问切,容易些,这写方子着实是费手力的,纵使是一阵狂草落纸,一日下来整条手臂也是像沉铅铸铁一般,酸涩僵麻。

        “……乐姑娘将山木斋的伙计账房一并遣散,店内的药材也都悉数赠与那些上门问诊的百姓,只剩下一间店面,散了售卖的消息出去,委托给了一位叫付奕琪的姑娘。”

        纪融飞一五一十的将这两日的大小事禀报上来,若说是落下了什么也只能是漏了每日饭菜种类、每日行了几步这些极其无关的琐事了。

        “这几日辛苦你了。”姜承瑜淡道。

        “皆是分内之事。”纪融飞道。

        “昨日西境人进了一些小玩意儿,安澄最喜欢这些了,拿去她那里吧。”姜承瑜像是累极了,右手扶上额头,缓缓闭上眼。

        纪融飞恭敬行了一礼退了出去,一出门便看见一早候在那里的芳杏,手里端着刚刚所说的小玩意儿,纪融飞只瞟了一眼,便向着乐安宫方向去了。

        纪融飞第一次遇见安澄时,便是在朝应寺。

        “少爷,您慢些,当心脚下!”说话的人是纪家的家仆时新,自小选在纪融飞身边当差,年纪相仿。

        “要快些,听说第一炷香许的愿会最先传到佛祖那里,万不可误了。”这二人出来是瞒着家里人的,纪母一向体弱,自上次染了风寒一拖数月也未见大好,偶然听家里上了年纪的婆婆说这朝应寺的菩萨灵验的很,便瞒着家中长辈来此求愿,怕误了第一炷香,天蒙蒙亮主仆二人就偷偷溜了出来。

        待许好愿出来,便见一小女孩躲在墙边一角,低声啜泣。纪融飞见了,应是走丢的香客孩子,便想着上前看看,以防被歹人哄骗了去。

        提步向前,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阻力,低头看了一眼,缘是被一旁的时新拉住了衣袂,将目光向上移一些,一张满是担忧的脸便映进了眼眶。

        时新本就生的偏女相些,也正是因为这才被选在少爷身前,长辈们总觉得相由心生,定然也是个细心的孩子,此刻一看活像个担心竹马的小青梅。

        “少爷,我们不要管了,早些回去,不然一会儿府上的人找不见,老爷夫人会……会着急的。”说道后半句的时候,时新明显犹豫了几刹,纪融飞也知道他想说的本不是这句,只是没敢说怕上边责怪罢了。

        “那姑娘哭的可怜,想必是与家人走散了,帮帮她,总归是没错的,若是府上出了怪罪,我定会一力承担。”看着纪融飞一脸坚定,时新也缓缓卸下担忧,随着一路过去。

        “姑娘可是与家人走散,寻不到了?”纪融飞的声音很温柔,正如这初春和风。

        “嗯……你也是和家人走丢了吗?”小女孩回过头来,一面抹着眼泪,一面抽抽搭搭地问着眼前两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少年。

        纪融飞蹲下身来,从怀中拿了方帕子,递了过去,“姑娘可还记得是在何处与家人走散的,我们带你去找找看。”

        “我……我不记……记得了。”说完又是一副山洪欲决堤的样子,刚消下去地委屈劲儿又一股脑儿的冒了出来。

        纪融飞递过去的帕子就悬在空中,对面的小姑娘眼泪流了满面,只好一边帮她擦着,一边还不忘耐着性子哄道:“别急,寺里人多,姑娘可还记得自家住处,我们可以送你回去。”

        低头思索了半刻,摇了摇头,道了句:“不记得。”

        纪融飞思索片刻,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我家住在这里不远处,家中还有些人,不如你同我们一道回去,多些人帮你来寻家人,可好啊?”

        “我听说……我听说……听说……”

        小姑娘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整句话,纪融飞温柔道:“姑娘听说什么?”

        “我听说城中有许多拍花子,专门诱拐小孩子,还会先让小孩子过来骗,你不会是……是吧……”说完身体下意识往后倾躲远了些。

        一旁的时新一听就来了脾气,扯着纪融飞的衣服将人拽了起来,护在身后,“你这个小女娃,我家少爷好心帮你,你不领情倒也罢了,何故还要污蔑我家少爷是那拍花子,”时新气的脸都红了,仍是喋喋不止,“照你这话里话外,我倒觉得你更像是拍花子派来的小拍花子!”

        说完缓了缓语气,转头看向纪融飞,“少爷,我们回府吧。”

        听完这话,蹲在角落里的小姑娘好不容易收起来的眼泪,流地更凶了,只是强忍着不敢哭的太大声,抽抽搭搭的,像个落水冻着了的小鸟。

        “时新,”纪融飞板起了脸,只是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声音也是软乎乎的。

        正当时新还要说什么时,纪融飞越过他,重新蹲在了小姑娘的面前,“姑娘,我代他道歉,不过我们确实不是拍花子,若是信得过我,便带你回府……”

        话还没说完,那小姑娘就点了头,“我……我和你回家……我……我信你是好……好人……”

        本以为小姑娘不好哄,纪融飞倒是做了两手打算,要么一起回家,差府上人来寻人,要么便是一起同她等着,慢是慢些,却也是可行的。

        “融飞哥哥,你来了!”一阵类于山间溪水的清凉声音响起,水面上还飘着一朵开得正艳的花儿,顺流而下,到了身前。

        安澄的眼力极好,还没到身前,远远就望见了纪融飞手里拿的物件儿,“咦,还带了小玩意儿。”

        说着上前接过了一个点着红玛瑙的弯月坠子,眼里满是惊喜,倒也没再多瞧,随手递给了一同来的闻墨,一把拉起纪融飞,向着院内走去,停在了一株白牡丹前。

        “喏,开了。”安澄笑眼盈盈,看了看花,又望向了人,像是小孩子一样等待着夸奖。

        “本以为这花儿活不长久,到没想到,经过公主一番打理,又焕发了勃勃生机。”这株牡丹开的极好,全然看不出是濒死救活的。

        “若不是融飞哥哥教得好,恐怕这早就成了一株枯草了。”这话不假,也不是奉承之辞,纪融飞为了这株花,问了许多花匠,才让它活了过来。

        这花是姜承瑾赠的,如今也成了她留在这乐安宫里的唯一活物件了。

        安澄早就想见见这个传闻中的干女儿,平日里也不知道问谁,前些日子纪融飞没进宫,听闻墨说,便是和这位干女儿出宫办事去了。

        安澄好奇得紧,一连憋了几天,好不容易见了纪融飞,半刻也忍不住,连忙问道:“我听闻姨母有个干女儿,现正住在母后那里,做了医官?”

        “现下正住在福庆宫,前几日出宫办了些事,今日才回来。”纪融飞答道。

        “你们二人一路去办的差事吗?”安澄一听便兴奋起来,脸上满是笑。

        纪融飞点了点头,道:“对。”

        “那位姑娘如何啊?姨母一直想要个女儿,但是也对女子挑剔的很,不知是什么样的姑娘,讨了姨母的喜欢。”语气神情满是好奇,却又不敢独自去看看真人,只盼着能从他的口中得知个二三。

        “听闻起初凭借医术救了林夫人一命,后来觉得兴趣相投就认了干亲。”纪融飞解释道。

        “想必性子相貌都是极好的……”盯着那牡丹看了片刻,道:“我其实想去见见那位姑娘……但是又怕勾起母后的伤心事。”安澄抬手拂着牡丹花的叶子,轻轻摩搓,随即换上一张明媚笑颜,“来日方长,总会见到的,对吧。”

        安澄说的声音很小,不知是说与纪融飞的,还是只自言自语。

        “宫里新来了个御厨,听说与以往御厨做的菜品大不相同,特意请来今日于我宫里做些膳食,一起尝尝,如何啊?”安澄问道。

        “公主盛情,自是难却。”纪融飞颔首道。

        安澄笑道:“闻墨,布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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