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灵异 > 夜雨时 > 第45章 聚散

夜风淅淅,窗子开了又开,清歌苑里歌舞升平,独间小楼亦是不乏热闹,来客不断。

        “主子何故要设计这一出,小主子这几年吃的苦您都看在眼里,她受苦,您也不比她好受啊。”乐玖走后,房间里进了一道暗影,站在方才乐玖跪过的地方,“主子即已查清当年之事是皇帝所为,不如让属下直接取了皇帝首级,一了百了。”

        “林恪死的便宜,是他自己挣得,反观石疆,他的死才最有意义,有一句话阿玖说对,取人性命简单,可真要惩罚人,就要将他在油锅煎,刀山滚,从凌云高台,摔落无间地狱。”

        “人间的苦难他还没受够,就没有直接跳到身后刑事的道理,我要看到他所追求的,所珍视的一一覆灭,他现在受的还远远不够!”万蓉手握成了拳,骨节泛出了白,肩膀也跟着胸口的剧烈起伏颤抖起来。

        “主子,那边要不要告诫一番,毕竟他背着您将小主人的消息给了林恪和太子。”暗影问道。

        “不必,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万蓉余光扫见那块方才放在帕子上的糕点,,像是记起了什么,“给姜承瑜的毒还用着?”

        “还用着,依旧下在每日的糕点里。”姜承瑜喜食糕点,每日虽只用上一块半块,可总归是每日必食的,加之身子虚,抵不住毒物入侵,倒比旁人用量小些,这正是因为这样,更加不易觉察。

        这种毒说来巧妙,积少成多,不积攒到一定量,即便神医当世也查不出蛛丝马迹,可这毒却已经开始侵略肺腑脏器,待可以诊断出来,早已毒入骨髓,回天乏术。

        “行,你回去吧,耽搁时间长了,那位难免起疑。”万蓉揉着眉头,寐上了眼,不再开口。

        “属下告退。”那人行了一礼,后退三步,融在夜色里。

        繁苑,空荡荡的宅院里,只有些虫鸣声响,月至中天,将院落笼上一层莹色,乐玖立在院墙之下,望着墙头一株发黄的草出了神。

        一面墙,单只留下了这一小棵,许是不起眼,没被小厮拔去,又许是近几日新长出来的,只是时运太过不济,遇上季节交错,折了颜色,看着伶仃,乐玖伸手拔了下来。

        那小草不过手指长短,乐玖捧在手里,可以嗅见新草的香味,只是一阵风来,那草也随着去了。乐玖俯身将那草捡了起来,鬼使神差的又放回了墙上,拍了拍手,进了屋。

        夜风淅淅,拂过墙头,那株无根草,伴着风舞了几圈,顺着一层层瓦片落至素居,那里一如繁苑,同样地月白铺院,同样地四下无灯。

        倒是京郊那处往日早早暗下的尼姑庵今夜一反常态,灯火不灭。

        凤语棠见付奕琪收了搭在季晴腕子上的手,片刻也等不及,“姨母怎么样?”

        “尼师脉象浮紧,实为风寒之症,只是忧心郁结,累坏了精神,加之此处临山临水,阴潮湿热,年轻人住着还好,尼师年纪稍长些,怕是受不住,加之体虚,这才病症较之于常人稍重些,不过,大抵无碍,属下开上方子,吃几服便可痊愈。”付奕琪生怕凤语棠听得失了耐性,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一倍,说的又细又快。

        凤语棠这才松了口气,“下去开方子吧。”

        付奕琪见凤语棠面色不佳,乐不得赶紧出去,这话一出,道了声“是”,忙不迭的出去。

        付奕琪一出门就撞见了守在门口的宋榆杨,刚松出去的一口气,转瞬替成一口凉气,抽了回来。

        “你站这里做什么?!”付奕琪皱着眉看着宋榆杨,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吓我一跳。”

        “抱歉。”宋榆杨侧过了身,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了路。

        “你们当官的都这么闲的么,大晚上不在家睡觉,还要守着主子。”付奕琪说话时压低了声音,生怕惊动了屋内人。

        宋榆杨将手背到身后,仔细想了想,才道:“还好。”

        “主子在里面守着,我去煎药,这里不用人守着的,方才的比丘尼说隔壁那间厢房是空着的,可以到那里去休息。”说罢指了指旁边的那间屋子。

        “多谢。”宋榆杨躬了躬身道。

        付奕琪问庵里的比丘尼讨了厨房来用,一煎药下了锅,付奕琪便搬了个长凳坐在那守着,扇子扇的热气扑到脸上,熏得人昏昏欲睡。

        “啪叽”一声,扇子落了地,声音不大,倒是足够将付奕琪惊醒了,付奕琪看了眼火,烧地还算旺,也懒得离开凳子,就一手把着灶沿儿,一手去够,只是这扇子好像跟她作对似的,就差那么一寸多两寸少的距离,如何也碰不到。

        就在叹气认命准备站起来的那一刻,好心人将扇子拾了起来,扇着火。

        “我来吧,”好心人道:“若是困了可以先去睡,这里我看着便好。”

        “你来是找我有事吧,”付奕琪将长凳往宋榆杨那边移了些,自己占了最边一角,拍了拍另一角,笑道:“来,坐下聊。”

        “多谢。”宋榆杨坐在长凳的另一角,两人中间还空着大片地方,像是为某人留的位置一般。

        “唔,站着累,我就不喜欢站着。”付奕琪心想这人也太多礼了些,难道当官的都这样,后来想想,确实,刚认识顾泽方时,他也是这样。

        火光照在人脸上,勾勒出不一样的光影,看着比平日里的轮廓柔和些,宋榆杨忽地笑了,“不是谢这个,是谢你每次回焰笙门都帮我与缘清捎寄东西。”

        付奕琪讪讪道:“这事啊,更是不用客气了,咱们主子少爷脾气,谁也使唤不动,反正我回去也是要找缘清的,帮你送个东西还能多聊两句。”

        付奕琪这么想着越来越觉得自己还真是个做红娘好材料,乐玖和凤语棠让自己撮合到一起,覃卫和梦芜每天在她眼皮底下,连冯策和月娘第一次见面也是自己见过的,如今这里又多了个千里做鸿雁的,想着想着都想着不若四处帮人做媒去了,左右治病做媒都积的是大功德。

        “听说你和缘清自小一起长大的,我进焰笙门时她就在了,倒是你,我是来了参黎才知晓有你这号人的。”付奕琪捡起根细柴拨了拨火,手一推,将柴放了进去。

        “我与缘清幼时便被主子带回去,只是并未进到焰笙门,而是住在了汵州城北的一处院子里,功夫是门主亲自教的,他学会多少就交给我们二人多少,又给我们二人请了先生,教导诗书策论,主子在门里得的钱都用作我们二人开支了。”

        宋榆杨垫着粗布将药盖子掀了起来,水里咕嘟咕嘟冒着泡,药味也四散开来,盖好盖子,继续道:“那个时候我们俩不知道主子是什么人,只道是恩人,一个小少年,比我们年长不了几岁,可却是处处照顾着我们,亲兄长能做的也不过如此了。”

        “就这样过了几年,主子将我送到了参黎,参加了科考,也是在那个时候缘清去了焰笙门。”

        “缘清和我的命是主子给的。”

        “你知道门主和今天里面那位尼师是怎么回事吗?”付奕琪稍斜了身,看了看门口,还是不放心地压低些声音,“我听主子唤她姨母。”

        “确是主子的亲姨母。”宋榆杨道。

        付奕琪正了身,“怪不得,我见门主长得与她有几分相似,我听说门主进焰笙门就是这位送来的,可是真的?”

        宋榆杨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主子早年间吃了不少苦,当初凤家遭难,只留下主子和夫人,夫人新丧了子,将所有怨恨都积在了主子身上,从参黎一路到汵州,更是刚出参黎城就被人抢去了银钱,中途夫人又病了,主子年岁小,四处弄不来钱,上街行过乞。”

        “可单靠行乞讨不来药材,主子便偷盗别人财物,挨了好些打才买了药材,夫人的病好些,就带着主子去了焰笙门。”

        “老门主少年时季家曾救过他一命,当时虽没留下什么信物,可一见夫人那张脸就能认出来是季家人,加之说了些当年事,也就算是证了身份,当日夫人就离了焰笙门,从此藏匿行迹。”

        “最近几年才找见踪迹,可也不太愿意见主子。主子派了人照顾着,今日要不是主子的人来给送东西,还不知道要在地上躺多久。”

        宋榆杨叹了口气,“主子吃得苦不少,可却只憋在心里,这些还是我来参黎前一晚,我们三人在院中喝践行酒时,主子酒醉之时说的,若没有那次醉酒,这些事应该这辈子也不会让人知晓。”

        依照凤语棠思绪内敛的性子,换个时间,换个年纪,这些话都不会为外人道,只是雁过留痕,当年之事,早已被人寻过痕迹,篆刻于案,不若乐玖当初也不会依凭此,进了焰笙门。

        付奕琪听完除却叹气便是沉默,原只以为凤语棠是块美玉,谁能知道美玉背后精雕细琢的过程,乍一听,难免唏嘘。

        “我还有一事不解,”这个疑惑自方才诊脉便落下,如何也想不明了,“主子的姨母为何出家多年,却依旧续着发。”

        三千年烦恼丝汇聚红尘,出家人,斩断过往,奉生天地,自入门起,第一步便是斩断愁丝。

        “这个……我也不知,”宋榆杨顿时也生了好奇,只不过硬生生压了下去,“许是有什么隐情也未可知。”

        “药好了,我端过去,你去歇着吧,夫人醒了,主子定会再喊你。”宋榆杨一边将药倒进碗里,一边劝着付奕琪。

        付奕琪道了句“辛苦”,打着哈欠去了厢房,她实在是困极了,沾上枕头便入了梦。

        季晴醒来时,正是翌日清晨,一睁眼就看见了在床边守了一夜的凤语棠,床上的人一动,凤语棠便醒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大病方醒,声音沙哑了些,声若蚊蝇,勉强能让人听清。

        “昨日姨母病了,我听到消息便赶了过来。”凤语棠说话时直了身子,脖子像是针扎一样,却忍着没将手扶上脖子。

        “你在这里守了一夜?”

        凤语棠似是害怕季晴下一刻便说出赶人的话,“姨母稍等,我去喊人来,再诊诊脉。”说完,便逃离一般出了门。

        付奕琪一梦退场,便听见敲门声,一瞬也没敢耽搁,掀了被子就往外走,边走边顺着衣衫头发。

        “尼师是风寒之症,只因尼师身子虚弱些,才来的严重些,加之平日身心劳累,更加愈之,为着身子着想,今后需好生将养些,切勿过劳过忧。”付奕琪诊过脉道。

        “有劳大夫了。”季晴道。

        “医者本分。”付奕琪听了昨日种种,再对上季晴是半点儿也喜欢不起来,说话语气也寡淡许多,只能做到有礼,连话也是说的疏远。

        见付奕琪出去,季晴才缓缓开口,问道:“我听说你给你母亲和柏儿立了衣冠冢。”

        这些年季晴一直过不去心里那道坎,逢年过节未曾行过拜祭之事,自然也未立过冢,只在寺庙求了串佛珠,如今日日诵经也是为了于舒柏,愿他无论在何处都能安好。

        “在早前的季府那里,那处盖了新宅院,前几年买了来,便将冢立在那里。”凤语棠道。

        “后日便是中元节了,到时与你一道去看看他们。”

        “嗯,”凤语棠答完才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了会儿,浅笑入眼,又道了句“好”。

        自那日后,凤语棠与季晴之间断了多年的线终于连上,季晴本是带发修行,逃避世事,一场大病过去,像是连多年郁结于心的疙瘩一并带去,凤语棠提了两次庵里湿寒,想请季晴搬到素居,终是应了。

        覃卫这边查不到给李祯消息的人,从和烟那里查也没查出那日和烟究竟见了谁才下定决心将石疆的事抖给李祯,一切像是走进了死胡同一样,那个神秘人能有路出来,别人却是走不进去。

        “那主子可还要继续查?”覃卫查到焦头烂额,踟躇问道。

        “不查了,既然线索都被抹尽了,再查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他守在比我们更黑的暗处,阳光照不进去,那我们便等一等,总有天亮的时候。”乐玖顺着撑开的窗子望着楼下,问道:“冯策走了?”

        “走了一会儿了,这段日子日日来,待得时间不长不短,像是避嫌一般。”

        “帮他掩好尾巴,整日出入这里难免别人盯上。”乐玖将窗边一片叶子捡起来,捏着茎在手里转着,“听说他最近升了大理寺卿?”

        覃卫道:“其父冯应续递了几次折子告老,近几日批复的旨意下来了,提了冯策上去。”

        “皇帝这是在拉拢冯家,冯策不比冯应续差,加之不结党,更入李旻烨的眼些。”

        乐玖打量着那片叶子,指腹抚着上面一处被虫子啃噬出的孔洞,过了半晌才抬眼道,“如今我手下的暗昼还有多少往对面递消息的?”

        “这……这个属下并不知晓。”

        “你呢,你递过什么消息?”乐玖拔下头上的簪子,将簪子尖穿进了那孔虫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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