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灵异 > 夜雨时 > 第6章 除夕

“叩叩叩,”门外的敲门声短而急促,“阁主,叶主事房间进了刺客,不知您这里有没有什么异样。”

        “并无。”声音明明温柔极了,却莫名让人听了背脊一凉,比上门外寒夜还要冷上几分。

        “可否劳阁主行个方便,容属下查验一番,也好回去交差。”虽隔着门,那人也不怠慢,脸上挂着一副极致谄媚的假面。

        凤语棠轻“呵”了声,“不太方便。”

        “阁主,属下也是奉命在身,得罪了。”

        话音刚落,门应声而开。

        一股寒气误闯入一幅才子佳人图,骇得角落里的烛焰都缩了几分。

        才子佳人无二,凤乐二人是也。

        那卫令只错愕一瞬,便要抬腿进门,凤语棠递过一记眼刀,将人钉在原地,半点儿不敢妄动。

        那人缓了缓神色,打量了屋内一圈,见无甚可疑,才小心赔笑道:“多有打扰,属下告退。”

        临走还不忘仔细掩上门。

        此时乐玖穿着一件水青色的小袖六破长裙,外搭一件轻容纱加泥金绘的披帛,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别了支素簪,一改往日风貌。

        凤语棠顺着茶盏望向乐玖,“倒还是头一次见你穿女装。”

        “只是不知,阁主您这怎么……会有女装?”且不止一套……

        乐玖原以为院中无人,谁知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被人扼住了喉咙,好在凤语棠认出是她后未曾多问,还拿了身衣服嘱咐她换上。

        平日里未曾听过此人婚配之事,突然出现襦裙,任谁也觉得奇怪。

        凤语棠坦然一笑,“不要多想,这些本是准备送人的,不过即你穿了便送与你吧。”

        “今日之事谢过阁主,来日若有什么用得到属下的地方,尽管吩咐。天色已晚,属下便不过多叨扰了。”说完起身行礼欲去。

        “怎么,这么着急走,就不怕叶落秋那边对你怀疑吗?”凤语棠不紧不慢的饮下杯中茶,杯盏没有放下的意思,拿在手里把玩。

        “阁主留我可是想知道我进焰笙门的目的?”乐玖说话时神情颇有宁死不屈的意味。

        凤语棠忽的笑了,放下手中杯盏,望向乐玖,“不想,如此佳节,庭院冷清,不过是想找个人喝酒聊天罢了。”

        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乐玖心道。

        一间屋子裂成了两半,凤语棠那边惬意有余,乐玖这边虽如坐针毡,但面上不显,依旧挂着平日惯有的浅笑。

        “今日怎么未见缘清姑娘?”乐玖总算觅得了个话题,暗暗松了一口气。

        即便乐玖隐藏的再好,小动作也暴露了她的紧张,凤语棠看她这副样子,嘴角笑意渐浓,“那个小丫头,最喜年节,大概是出去玩了吧。”

        乐玖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不知是想缓解乐玖局促,抑或是一时兴起,凤语棠起身到了门前,“好久没有看过烟花盛景了,我们也去凑凑热闹。”说完也不等乐玖答复,提步进了院子。

        凤语棠住的院子很大,院内只种了几棵树,离房间最近的树下摆着一套石质桌椅,上面积着没化完的雪。

        纵是新年,院内也不见什么喜庆之色,也不怪乐玖将此处错认做无主之地。

        “缘清每年都会置办些烟花,”凤语棠将烟花一字排开,拿出火折子,点了两支香,递了给乐玖一支,“一起。”

        乐玖点了一个,迅速跑向远处,一个没注意,踩空了石阶,好在凤语棠反应快,接住了她,不然一定摔个人仰马翻。

        凤语棠看着她,好整以暇,“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没摔倒。”有惊无险,低头看着腰间男人的手臂,脸上漫上一抹绯色,稍正了色,赶忙拉开了两人距离。

        一迈步,又是一个踉跄,这下凤语棠再也不放心她自己走了,拦腰抱起,直奔屋内,“你们定鹤司的一品卫令,都是你这般的?”

        乐玖抬眼看他,又觉得着实太近,重新垂了眼,反驳道:“天黑路滑。”

        “……”凤语棠只是笑笑,半夜摸进别家院子里,怎么不觉得天黑路滑。

        “等一下,”身后烟花砰的响起,升入空中,绽出了彩。“那个……烟花还没看呢。”

        “是脚不够疼,还想着烟花。”凤语棠侧过头看着乐玖,离得这样近,近到乐玖可以闻到一阵清冽香气,似松似雪。

        “一般疼吧,只是平时练功的时候都没崴过脚,今日放个烟花反倒把自己弄得狼狈,若是再没看上这烟花,我气不过。”乐玖偏过头,小声嘀咕。

        乐玖这无赖的样子倒和初见时重叠在一起,凤语棠拿她没办法,从屋里取了两个裘皮垫子,缓缓将她放上去,又给二人裹上了披风,这才满意地在她身旁坐下。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放烟花。小时候家中长辈不喜喧闹,每年除夕夜不过包包饺子,等饺子包完了,时间也不早了,有时还没撑到饺子下锅就睡着了……”

        “烟花燃完了,我也该回去了。”乐玖一时忘了自己的脚刚刚崴过,猛地一起,一个没站住,又栽了下去。

        “小心。”凤语棠立马扶住。

        两次扭伤叠在一起,脚踝处明显肿了起来。凤语棠拿过伤药给乐玖敷上,院中人得了年假,只得凤语棠亲自将人送回去。

        “到了,下来吧。”背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凤语棠微一侧头,乐玖在后面睡得正熟。

        小心翼翼将人放上床榻,掖好被子,正欲走时,手上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凤语棠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俯下身来,想要将手抽出,床上的人好像被梦魇住了,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痛苦。

        凤语棠将抓着他的那只手放下去,笑道:“这是讹上人了。”

        这还是凤语棠第一次仔细端详她,映着淡淡的窗外光亮,整个人都显得清冷起来,五官看起来是那么柔和动人,眉头却紧锁着,像是要锁住心中过往,封禁起来,永远烙在心底。

        若不是怀揣心思,凤语棠说不定还真的会生出些怜爱之心。

        那日,他问她要不要入机缘阁,阁中选人向来由他一人做主,进了机缘阁就相当于有了保命符,不必日日操心生死,她只是笑谢好意。

        那时的她和初见时判若两人,性子变的彻底。

        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同是落魄为贼,同是被人欺凌,同是亲人长逝……

        凤语棠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欲从蛛丝马迹中探查一二。

        方才乐玖问他是不是想知道她进焰笙门目的之时,凤语棠就想好了要自己过来一探究竟,他不喜欢,甚至有些反感被人猜透心思,他喜欢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房间里除却日常所需,可称得上寒酸,若不是撞见她穿夜行衣躲进他院子里,他还真的以为此人不过为了寻个安身之所罢了。

        待听见关门声,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摸了摸枕头里面藏着的一截拇指长短的铜哨,重新整了整位置,入了眠。

        “阿玖!快醒醒!”万蓉的声音很急,带着颤音,全然失了素日从容淡定,紧接着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惊得乐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迎面而来的寒光提醒着眼前场景绝然非梦,乐玖一个旋身,好险不险,躲了过去,黑衣人招招狠辣,每一式都是冲着阿玖的命。

        乐玖平日里和凌其风过招都是点到为止,眼下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不过几个回合,便招架不住。

        “蓉姨,师父呢,还有,他们是什么人啊,我……我……我打不过啊!”好在乐玖轻功极好,虽不能正面交锋,但尚可自保,此刻边躲边喊,企图弄清楚现在情况几何。

        “别问了,往府外跑,这些人留给我来对付。”万蓉在躲避前方刺来的白刃的空当,将手中长剑向右一掷,直插入侧方准备偷袭乐玖的杀手脖颈,那人当即定住,接着膝盖一屈,伏地而亡。

        这边黑衣人的耐心早已消磨殆尽,改用臂袖银针攻击,逼得乐玖无处可逃,眼看冷光就要落到身上,不知何时凌其风到了身前,反手将剑一推,精准刺进了那人心脏。

        “师父!”看见凌其风过来,乐玖俨然忘记此刻正深陷刀锋剑刃之下,眼里面上俱是胜券在握。

        只不过对上那群人依旧是采取逃跑战术,最多学着那群人,不时将打鸟用的长钉掷出去,就算没什么准头,也可扰乱视线。

        “万蓉,带着阿玖走!”凌其风一把挑开迎面劈下来的刀,下一瞬,长剑划破那人喉咙,随之而出的血溅到脸上,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可是……”

        “别可是了,快走!”乐玖被这一幕血迹吓得一个激灵,想说些什么,又被人劫了话音,一时怔在原地。

        万蓉拉起她往外走时,乐玖才回过些神,忙喊了句,“师父,你要小心啊。”

        想来自己也着实是个拖油瓶,虽是不情愿,却也老老实实跟着万蓉出了城,凌其风将去追的杀手都拦了下来,乐玖被万蓉拉着不知跑了多久,实在没了力气,脚下树枝一拌,又挡不住跑着的冲劲儿,摔了出去。

        “阿玖!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万蓉忙扶起她,俯身想要检查有没有伤到哪里。

        乐玖后退了半步,拍了拍衣服,“蓉姨,我没事。”

        郊外的树多,雨水浸了表面,将泥土洇湿在地,上面一层砂石分明,乐玖裙子下的衬裤不出意外应该是挫破了,膝盖火辣辣的疼,好在外层的裙子挡住了,看起来并没伤到。

        “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万蓉四处望了望,择了棵高大繁密的树,让乐玖躲了上去。

        “你在这等着,我不放心你师父,回去看看,待那边事了,便来接你。”说完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塞进乐玖手里,轻摸了摸她的头。

        待万蓉落到了地面,乐玖才道:“蓉姨你也要小心。”

        万蓉冲她点了点头,看着乐玖藏好,这才转身向城内奔去。

        一直到太阳落了山,也不见有人来寻乐玖,手里紧紧握着匕首,上面镶着宝石珠玉,此时握在手里硌的生疼,可乐玖像是察觉不到一样,越握越紧,指尖都泛了白。

        天色越来越暗,乐玖趁着还有些光亮,忙进了城。

        还未推门就嗅到浓重的血腥味,乐玖飞快地冲进院子,跑的太急,全然忘记了看路,没跑几步就摔在地上,粗糙的砂砾蹭过手,渗出血来。

        正拄着地准备起来,却发现身下隐约硌着什么东西,又硬又软,伸手去摸,触到早已凉透的滑腻,是条手臂!

        上面覆着的血混着雨水,弥漫出浓烈的铁锈腥味。

        顺着手臂往上,那人的脖子被利物割开,露出经脉的断口。狰狞的血迹,未瞑的眼目,无一不在控诉着惨案。

        乐玖一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护住自己的脖颈,仿若只要此刻一出声音自己也会成那副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乐玖才缓过来些。

        与凌府一墙之隔的锦里街现下正热闹,嘈嘈杂杂灌进乐玖耳朵里,惹人心乱,唯一庆幸的是那处灯火传的远,借着那点儿微光,乐玖勉强看清了眼前物像。

        院子里每隔几步便能看见尸体,死相各不相同,但惨烈如一。

        分不清雨水血水,一片地浸成了血坑,只是光亮微弱,乐玖只有贴到近处才能看清面目,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才把每个尸体翻看完全。

        平日守门的小厮,管事的管家,莳花弄草的娘子,还有爱嚼舌根的婆婆,眼泪积聚多时,此刻冲破了禁锢,遮挡了视线,哭声也再抑制不住,每认出一个人就喊出平素对他们的称谓。

        “师父!蓉姨!”

        内院里,零零散散横着几具尸体,乐玖实在没有勇气再一个个翻看,便改了策略,使着力气叫喊着。

        只是方才哭过,猛地大声呼喊,嗓子里像是灌满了粗沙,发出的声音透着丝丝沙哑,仿佛再用力一点儿,喉咙便会撕裂开,迸出血。

        “别喊了,进屋来。”屋内传出凌其风的声音,乐玖听见连忙冲了进去,险些一个踉跄扎在地上。

        凌其风刚包扎好,正系着里衣带子,万蓉转身又加了盏灯,照亮了地上满是缀了红的白布,刺眼极了,乐玖刚收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俯在凌其风腿边哭。

        凌其风顺着乐玖的头发哄了一会儿,见人收了哭声,才道:“这么大的光亮,你当是阴天里冒出的月亮吗,不进来瞧瞧,只顾着扯着嗓子喊……”

        “都是我不好,平时练功总是偷懒,关键时刻一点忙都帮不上,害的师父……害的师父……”乐玖心里焦急,没听清凌其风说的什么,只自顾自地抽抽搭搭,边说边用凌其风的衣摆蹭着眼泪。

        “是啊,平时练功总是偷懒,今日可是吃到了教训,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记性。”说完敲了一下乐玖的头,不轻不重。

        乐玖很少哭的,此刻听见凌其风带着玩笑的口吻说教,更加伤心了,自责漫上心头,眼泪更是止不住了,一抽一抽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停住,用袖口擦干了眼泪,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只是一对上凌其风憔悴的脸,眼泪瞬间噙满了眼眶,带着一调子哭腔,问道:“那些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来杀我们啊。”

        “你受伤了没有,快让你蓉姨……”凌其风话还没说完,便望见了乐玖一袭素裙此刻血迹斑驳,上面红了大半,额头上也杂着血迹一改方才面色,满目焦急。

        乐玖用袖子抹着脸,“我没事儿,都是别人的血,方才不小心沾到的。”

        凌其风和万蓉却不似乐玖那般心大,上下仔细看着乐玖,发现了膝盖上的伤。

        “流了这么多血,不知道疼吗?疼不知道说吗?”凌其风口头教育的功夫儿手也没闲着,将一旁的金疮药重新打开,低下身子要为乐玖上药,可在膝盖边晃了半天也没下手。

        万蓉伸出手,接过药瓶,“笨手笨脚的,我来吧。”

        乐玖这才发现万蓉的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乐玖低下头,又扯起方才的话头,“白日那些是什么人,怎么来了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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