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员工都明显感觉到唐棠身上散发的腾腾怒气，但陆一野脸上是一贯的波澜不兴，客厅里散发着一股大战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怎么办？谁也不知道怎么办。
唐棠想养那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小东西并没有错，毕竟是花钱买来的，看起来也的确柔柔弱弱挺可爱，就像一条人畜无害的小奶狗。
但陆一野是一家之主，发出的任何指令都不容置疑，他说不能养，那就不能养。
默默似乎感觉到刚进门来的这个男人淡漠的表情下隐藏的杀机，食盆都不舔了，怯怯地躲到唐棠身后，团成一个小毛球，浑身止不住地哆嗦。
这样一个小可怜，让唐棠怎么忍心把它当作有害垃圾一样“处理”掉呢？
假如她坚持要养，陆一野会怎么做？对她来个家暴，还是把她跟默默一起扫地出门？
唐棠还真有点想知道，触了这个男人的逆鳞会是什么结果。
一片紧绷的安静中，唐棠深吸一口气，正想朝陆一野开炮时，陆一野却突然改了口：“你想养也可以，两个要求：一不能带出去遛，活动范围只能局限在院子里。二不能伤人，不论是谁。倘若违反任何一条，我就会亲自动手。”
“没问题！”
唐棠先是不敢相信地愣了一下，随即想都没想，一口应承下来。
陆宅的院子前后加起来有几百个平米，足够默默活动的，就算不出门也完全没关系。
陆一野这么说是担心小家伙具有潜在的危险性，如果真要伤到人，那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既然他退了一步，那她也可以稍作妥协，原谅这家伙刚才那种唯我独尊的霸道口吻。
所有员工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刘婶双手合什，小声念叨：“好了好了没事了，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
陆一野转身要上楼，唐棠忍不住问：“默默究竟是什么妖怪，你能不能给我科普一下，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呃，这么说好像不对，妖怪这种玄学范畴的东西，跟科普恰好是对立的。
不过不管了，她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就是妖怪和科学并存的。
陆一野脚下一顿，回答了两个字：“饕餮。”
所有员工都倒吸一口冷气。
唐棠也怔住了，什么taotie？哪个tao哪个tie？能不能说清楚一点，这样很容易吓到人的好不好。
陆一野一眼看出她的难以置信，于是清晰地再次给出答案：“就是你想的那两个字。”
唐棠：“……”
饕餮，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四大凶兽之一，虎齿犬面，声如婴儿，性情凶恶贪婪，无所不食，包括人类在内，亦是其吞食对象。
麒麟是神兽，以仁德闻名；饕餮为凶兽，是贪欲的象征。二者级别几乎相当，恰好形成极端的两个对立面。
唐棠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网络上对饕餮的介绍，却仍然有点不敢相信，低头瞧了瞧趴在自己脚边兀自浑身发抖的默默，然后问道：“既然是赫赫有名的远古凶兽，为什么会变成这么弱小的模样，被一只山羊精捡来当成普通小土狗来卖？”
陆一野淡漠地说：“即便是神仙也并非永远不老不死，每隔一段时间需要渡劫，或者被看他不顺眼的对手干掉。这一世渡不了劫身死魂灭，或许会就此消亡，但如果执念足够强大，则可能会再次投胎从头来过。”
唐棠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后脑子不知道怎么的搭错了弦，脱口而出道：“你有一天也会死吗？”
家里的员工们再次吸了一口冷气，个个惴惴不安地看向唐棠。
唐棠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后悔不迭。
这种问题怎么能随便问呢？陆半仙虽然渡劫不成功，但只是断了一双角，现在仍然活得好好的，可以想见以后至少还能活个千儿八百年的，而她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类就不一样了。
要是把陆一野惹恼了，那搞不好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她正想打个哈哈说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用理会时，陆一野却已经轻描淡写地又回答了两个字：“当然。”
唐棠暗自松了一口气，陆大少没有朝她发火，谢天谢地。
继而又隐隐生出一种莫名的伤感，强大如陆一野也会死，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长长久久的。正如老子说的那句话，“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是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
又冷场了。
陆一野没再说什么，抬脚上了楼梯。
等那道修长的身影消失在二楼以后，员工们才不约而同地放松下来。
刘婶有些畏惧地指指唐棠脚边，问：“少奶奶，您还要养那个小东西吗？现在它看起来是像一只小土狗，要是哪天它长大了，故态复萌，凶性大发，又要吃人作恶怎么办？”
其他人也纷纷道：“是啊少奶奶，这个东西太危险了，您最好三思。”
唐棠确实有些犹豫，再次低下头看向趴在自己身边的小毛球。
默默也仰起头看向她，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透着无辜而又天真的神气，亲昵而又讨好地朝她摇了摇短短的小尾巴。
一瞬间她就心软了，她舍不得，也狠不下这个心。
思忖过后她说：“饕餮是饕餮，默默是默默，我会好好教它的。如果改变不了它的本性，它还是会变坏，那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绝对不会干涉。”
大伙儿面面相觑，最后杨兴昌点点头：“是，少奶奶。”
唐棠素来与人为善，随和大方，但家里员工们相处这么久也都清楚她是外柔内刚的人，认定了的事不会轻易放弃，哪怕是少爷也无法改变。
何况少爷刚才已经发了话，允许少奶奶养那只小东西，那他们就不必再说什么了，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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