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在骗她吧，渽民哥。”朴志晟抿了抿嘴巴，露出了年方17应该有的几分茫然：“她只是，不知道啊。”
渽民哥在他面前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来讲，像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往外甩，偏生在此时，陷入了一阵无解的欲言又止。他大概意识到了什么，夸张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肩膀也跟着耸动起来：“你就非要跟我对着干吗，还是不相信哥的判断？”
他嘟哝着，不自觉地扣着手机壳的边框：“我自己也会看着判断的。”
在她无知无觉的情况下，露出贸然的喜欢也算是犯规，要被姜北穗严正地记过警告。朴志晟认识姜北穗许多年，可对她的脾性还处于懵懂的摸索阶段，可在这一刻却想的是，他应该能明白来自渽民哥的好心。
她是会将自己的世界划分成鲜明板块的类型，朋友与爱人泾渭分明，只有她心里的导向才能变动个体所处的地位，旁人都不能够。
是那样随和又好相处的性格，朴志晟却存在着一种直觉，好像无法轻易将那动摇过的念头在她面前宣之于口，这并不是能建立良性关系的时机。姜北穗总是把他当弟弟，怎么会这样令人恼火呢，按理来说以她博学且包容度极强的世界观里，对他的看法也该是多样而公正的；尽管没成年，也是高了她一头的男人，有在兵荒马乱的青春时期对她心动的权利。
可是反观姜北穗，心里大概只念着与他的四年时间差，顺便把他当做她家里那个亲弟弟的小小代餐。
朴志晟总是悄悄地腹诽，又不敢真的讲给姜北穗听，一来肯定又会因为诸如此类的发言被姜北穗夸着可爱，二来他也拿不准主意，究竟姜北穗将他摆在什么样的位置。
见罗渽民不说话，朴志晟显然有点沉不住气，气焰极低地补充着，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罗渽民的眼色：“再怎样讲，我也该是稍微特别一点的弟弟吧，在、在她心里。”
罗渽民仿佛要就地将他盯出个窟窿来，似乎彻底对他无话可说，抱着臂不予评价。朴志晟则陷入了属于自己的思维怪圈，低下头认真扒拉着手指清算：“来仔细想一想的话，北穗姐和我们这里亲近的人不多，辰乐和仁俊哥因为是中国人，和楷灿哥大概能讲上几句话的，跟哥就……再就是我了啊，诶，哥摸着良心来讲，她难道不是为了我才来宿舍的吗？”
和她相对熟悉的辰乐甚至不住在宿舍，不论是从前还是当下，姜北穗不都毫无例外地留给他了一份关切吗？如果只是对年下会产生一股怜爱，是不是照顾的太过头了，分明对jeno哥他们都不存在这份喜欢啊。
就是有偏心一点点的嘛，那一点点就足够了，朴志晟始终这样坚信。
“我没有良心那种东西。”
“不是的，哥有的，哥一定有的。”朴志晟抓住罗渽民的手，按在他扑通扑通运作的那颗心脏上：“来替我感受一下。”
“不是，志晟啊。”他露出了很头痛的表情，两条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让朴志晟很想提醒他偶尔在外面不需要这样用力过猛地进行神态表达：“我有没有良心很重要吗？姜北穗没有，这才是最遗憾的情况吧。”
“那哥和夕柠姐谈恋爱的时候，夕柠姐有没有抛弃良心的瞬间？”朴志晟偶尔在罗渽民面前会有点放肆，话语不经过滤就从嘴边涌出了，说完才知道害怕地向后一缩：“只是征询啊，渽民哥我、我不存在任何恶意来着。”
他如愿看到罗渽民的视线颤动了些许，亢奋状态的开关也终于被朴志晟摸索着关闭，他起身前最后瞪了他一眼：“我不管你了。”
“哥。”朴志晟再度扯住他的袖子，在罗渽民重新绽开不值钱的微笑前，继续得寸进尺地询问：“渽民哥待会儿能给我一点和北穗姐单独相处的时间吗？就一顿饭的时间就好！jeno哥刚刚好像和几个staff往那边去了，渽民哥你要不要……”
罗渽民没有变成预想中可能会爆炸的危险品，只是顺着他的视线向不远处瞥了一眼，沉淀出来的情绪除了无奈便是无奈：“我不是刚跟你说完……”
“就一次，就一次。”他双手合十，垂下脑袋做恳切状，朴志晟知道罗渽民从不会拒绝他的请求，所以总在理所当然地耍赖：“不是很久没和北穗姐见面了嘛……我也没有很密切地联系她啊，想要借一顿饭的时间去说说话。”
“好吧。”话都讲到这份儿上，罗渽民一如既往地没辙，走出几步又折回来：“我去找jeno吃饭……但是不要和姜北穗聊奇怪的话题，我……算了。好好吃饭，少喝饮料。”
朴志晟信誓旦旦地点头，然后目送罗渽民孤单的背影离开，然后迅速低头翻出手机，将浏览记录小心翼翼地删除。既然不能被发现，那先做好万全之策，尽管姜北穗也不会是那种来翻阅他手机并大发雷霆的姐姐——她崇尚绝对自由，尊重个体多样性，阅历丰富多彩却从不令人感到难以接近，如此顺理成章地吸引了朴志晟的全部视线。
因为有提前在心里做准备，待会儿可能会进行的对话也在心底演练了许多回，所以尽管心脏在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还是能故镇定地在姜北穗归来之时，自然地撩了一把头发：“怎么去了那么久？”
明明是观察很久才敲定下来的最佳表情，姜北穗却只是轻飘飘地将目光从他面上略过，没什么负担地将视线周旋一圈，然后自然而然地在他身边坐下：“罗渽民走了？好诶！”
似乎意识到朴志晟在注视着她，姜北穗停顿片刻，端起筷子的手又迅速放下，讨好地向他弯了弯眼：“不好意思志晟，忘记回答你了。问我什么来着……？”
“北穗姐，你不认真听我讲话。”尽管是太不值一提的错误，他还是感到些许沮丧。朴志晟瞬间变得蔫头耷脑，不过还是替她伸手挪开了餐桌边缘、岌岌可危的一碗小米粥，然后重述了一遍问题：“我说，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哦莫，谢谢我们志晟。”姜北穗顺口答道：“嗯？有花很长时间吗？难道不是志晟太想念我所以才产生的延长魔咒……唔，开玩笑的。其实是排队的地方有人在那里说我坏话啦！所以很有兴趣地听了一会儿。”
“嗯？什么人？”朴志晟在这一刻联想到来自裴夕柠的、难过到快要让他战栗的经历，几乎在瞬间，碎片状的回忆便充斥在脑海中，他倏地变得紧张起来：“是欺负过你的人吗？我记得北穗姐你在练习生时期有跟人产生过纠纷来着……你刚刚有没有跟他们吵架，有没有受伤？”
实力上佳与外形出众偶尔也会成为被人引人注目的靶子，朴志晟也是听姜北穗偶尔聊起练习生时期的生活，才知晓原来如她一般光芒万丈的人，也逃不过一轮轮小团体的审判。姜北穗本人不以为意，还在横冲直撞地生活着，可难免会在寡不敌众的时候吃亏。
朴志晟无法想象她受欺负的样子，也绝不敢去多做假设。
“你怎么啦！我这不是好好地坐在这吗！”姜北穗被他神经紧绷的模样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抚：“要说吵了架受了伤的话，总归要闹出不小动静才会被注意吧？你刚刚有听到喧闹声吗？”
一颗高悬的心暂且放下，朴志晟努力思考了一番，然后摇摇头：“食堂在饭点本来也很吵……那就是无事发生的意思吧。”
“不是，说明我没有闹大，的确是好事！”她音调仍旧愉悦：“不过不是练习生的那批人，是公司里几个没意思的男性职员，估计我一个油管博主走后门被聘来当你们公司化妆师这事还挺有名的吧，尤其我现在还请了长假，整天游手好闲，有人就是管不住那张嘴呗。”
“说了什么？”他问。
她意味深长地抬眸，朴志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了在窗口前三五成群的工作人员，一人裤腿上尽是咖啡污渍：“我败家又习惯了，穿的招摇贵气来公司，长得又漂亮嘛，没办法，太容易被当成那种大金主喜欢的狐狸精……其实说实话也在夸我吧？所以听完之后就去感谢他们了。”
朴志晟忽然笑了：“北穗姐的惩罚是？”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姜北穗，又在无用地担心什么呢？这样的人啊，哪里舍得让自己吃了亏去。
“诶咦，哪里是惩罚，怎么能那样说我~明星是过去打招呼。”她笑眯眯地将目光转回来，眼尾的高光在灯管照射下熠熠生辉，像蝴蝶翅膀上的亮粉，下一刻便扑闪着起飞：“就是那样泼掉了他的咖啡，然后不小心踹到了他的膝窝那样吧。道了歉就走了，反正知道我有后台也不敢惹我……喔，这个冰激凌好好吃！”
她说这话时，眼睛瞬间便有了神采，仿佛方才的几句话不过是生活中无趣的转述，而手边的一小碗甜点才是人生真理。朴志晟探头过去看，在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橙花和玫瑰气味，忽然想起了要说的话：“他们说讲的话一点都不对，他们不了解你。”
他深吸一口气：“我认识的北穗姐，漂亮又聪明，也一直在努力工作，是运气和实力都最最好的人，所以，所以绝对不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姜北穗盯着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出声：“喂，志晟啊，怎么会轮到你来安慰我呢？现在是这么沉重的情况吗？”
“明明你承受的一直以来就更多啊，流言蜚语这种东西，你比起什么都算不上的我，要听过太多太多声音了。是刚才想到的，我们小孩从最开始到现在都做得很好，我还没来得及问过你一句呢，有没有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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