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小路两旁种有棵棵楠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昏黄明灭的宫灯，微微散射柔和的暖黄灯光，虽不强烈，但也可照亮二人前路。
夏西楼示意黄月舟先走，黄月舟便走在前面，夏西楼就跟着黄月舟的步伐，不紧不慢。
两个人之间隔着半米左右距离，夏西楼立于左侧，搭着西装外套的右手臂微微向外，
手臂虚浮在空中，似有似无似的微揽着小姑娘的肩膀。
虽未真正发生肢体触碰，但也是那样贴心地护着她。即便小姑娘稍前他几步，并不能看见他的动作。
长信宫灯，光影绰绰。竹柏倒影，落在青石板上。
不甚明亮的昏黄灯光映照着走在青石小路上那对男女的身影，灯影被无限拉长。黄月舟走在夏西楼身前，每走一步脚下的影子亦是亦步亦趋。
被拉长的身影交叠，她的影子仿佛依偎在男人身侧，她的头顶同男人肩膀上方堪堪齐平，她动，影子也动。两人身影交叠，摩挲耳语，宛若亲密情人间似诉衷肠。
“左边，”男人轻声提醒。“往右走，就走出长安街了，小姑娘。”
夏西楼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捏着一根万宝路双爆，磕着烟盒边缘轻轻敲着。看着小姑娘差点走错方向，夏西楼敲着没点燃的那根香烟的手指微微停顿，眼中兴味。
黄月舟在男人出声提醒后，步子渐收，颇有些尴尬的意味。
“这条路连同鹤归和万宝斋，是后门。向右出去，就是长安街的尾端。”夏西楼将手中把玩的那根香烟塞回了烟盒里，耐心同小姑娘解释道。
“这条小路也没几个人知道，你可要记住了啊。”男人话中带笑，虽语气沉稳和缓，但也透露出不加掩盖的笑意。
不待黄月舟反应过来，夏西楼已经迈开长腿，从身后上前，转动鹤归后门立着的那盏琉璃灯，后门便同时打开。
夏西楼身子微侧，高大身影微微挡住黄月舟脚下的影子，做出请进的神态。
君子之风，绅士儒雅。
踏进不曾入内的鹤归后院，庭落有致，回廊曲折而蜿蜒。红瓦白墙，水榭亭西，好不风雅。
夏西楼在黄月舟进门后，方才踏进。夏西楼入内，后门感应关闭。
所有灯光应声点亮。
男人先行迈开步子，虽不言语，但行动指引着黄月舟参观整个鹤归。
从后门平视鹤归前方景色，古色古香。前方平地放置了一顶瓷器水缸，黄月舟虽然对古玩有些研究，但毕竟只是浅薄。视线扫过，她只能推测那可能是青花瓷。
夏西楼引着黄月舟绕过这顶水缸，看出小姑娘神情中的疑惑，缓缓开口，“这是明朝留下来的青花瓷孔雀绿釉。”
等黄月舟靠近时才发现缸中游着条闲适的红白锦鲤，名贵观赏锦鲤当以红白为首，锦鲤始于红白而终于红白。能被独独养在明朝青花瓷缸里，这锦鲤恐怕百万不止。
跟着夏西楼的步子穿过层层叠叠的曲折回廊，其间路过一方池塘，才走回到鹤归正厅。
熟悉的红木门，夏西楼指纹识别后红木门才发出咔嗒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旋开红木把手，两人才又重回了那晚的境遇。
只是今晚，两人已经不再全然陌生，夏西楼欲燃的香烟也迟迟没有点上。
小姑娘先前在小路上险些摔倒，他的烟盒刚刚拿出来，连烟也没有掏出，便急忙揽住小姑娘免得人在他跟前摔倒。随后又和小丫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这烟也终归是没能点上。
“上回你挑的那块蝴蝶血珀是还不错。这回看看玉吗”夏西楼走进内厅，打开展示柜的玻璃，抬起眸子望向黄月舟，眼神似有询问。
凭借网文作者最基本的职业素养，黄月舟几乎可以断定接下来她和夏西楼之间的故事走向。
无非就是夏西楼让她挑一块喜欢的玉料，不论品相等级，但凡是她喜欢看上眼的，都会被当做对上次失礼的赔罪礼物。
可如今她同夏西楼是什么关系呢，他们或许都对彼此产生兴趣萌生情愫，但关系终究只是停留在酒足饭饱后友人共商闲谈的层面，甚至不算友人。
礼物黄月舟必定是不会收下的，但男人的这份情谊她要承。如果收下，她要回以对等的礼物才是。
男人和女人之间关系的推拉，倚仗的不正是人情往来的推拉来回，欲情故纵和欲盖弥彰吗？
所以，黄月舟要承下夏西楼的这份情，是对男人心中那抹愧疚的抚慰。但却不收那份礼物，既是为下次做好铺垫，又能增进两人的关系，在男人心里埋下一颗怜惜的种子。
“那我们一起看看和田玉吧，是你研究的领域。”黄月舟抬眸望向男人沉如大海温柔缱绻的眸子，眼波流转，柔情四溢。
小姑娘璨如星子的温柔眉眼在的氤氲散开的柔和黄光中，荡开春波。
笑意嫣嫣，了解他最擅长的领域，虽不明示但仍用最平和的辞藻托举着他。
聪明，温柔，又不乏可爱的小姑娘。
“好。”夏西楼低声回应，修长手指轻轻拉开藏品展示柜的玻璃门。
白玉无瑕，墨玉通体油黑，碧玉清透水润，让人望而心静，黄玉如糖，糖□□人。
“来，第一感觉，喜欢哪一块。”夏西楼双臂撑在展示柜的台面上，上身微微前倾，将身体的重量部分放在桌面上。
夏西楼的目光从展示柜里的玉件上缓缓游移到黄月舟脸上，目光温柔，食指规律而富有节奏地轻点桌面，吐出口的话便是让黄月舟心甘情愿地走近他的身旁，为那几分温柔甘愿折腰。
那又如何呢，神祇诱惑她深入，那她便同她一起下坠，一起低空飞行。
“我比较喜欢这块碧玉，清透沁凉。让我心神宁静，有一种被他治愈的感觉。”黄月舟话音落，抬眼看看夏西楼的表情，想要看他是如何反应。
男人低眉看她，眼中透出几分赞赏，亦是流露出鼓励的眼神，引导着女孩接着向下说，说她的见解和看法。
“玉本就养人，这块碧玉只是看着便只觉心中平和，那佩戴在身，年岁累计，日久滋养，也一定会让佩戴者心平气静，身心舒畅。”
夏西楼在里侧俯身撑着展示柜。双臂分开，两掌之间摆放着方才拿出来的玉料。二十厘米的身高差距，黄月舟站在展示柜台外侧，男人说话时喷薄的鼻息灼烧着她的额头。
此时两人的姿势仿佛是黄月舟被男人圈在怀中，轻轻诉说情人间的蜜语甜言。暧昧的姿势让黄月舟脸颊微微发烫，面若桃花，双颊绯红，出卖了女孩内心的山河震颤声。
将头轻微后仰，不露声色同男人拉开距离。
“我拿出来的这些玉中只有这一块是新采出的矿厂里刚刚运回来的玉料。”夏西楼垂眸和小姑娘目光相撞，顿声“这块碧玉也是我从第一批石料里，第一眼就相中的。”
说到这里，夏西楼声音不自觉柔和起来，“不上手盘看，抛开油润度、亮度、细腻度这些条件，这块料子确实让人眼前一新，在一堆石料里引人注意。”
和小姑娘对这几块玉料看法意见一致这件事，好似令夏西楼心生愉快，连语气变得柔和。
黄月舟微仰着头望着正看着她的男人，薄唇唇线分明，鼻梁高挺硬朗。视线自下而上，流连过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路过嘴唇，划过鼻梁，最终望进一双群星闪耀，流云停泊的明眸中。
幸有盏盏温暖昏黄的微光，替少女飘忽灿烂的春情打着哑谜。
“是的。这块玉也让我感觉到了那份宁静。”黄月舟此刻神情放松，面部肌肉群替她表达她潜藏在内心中的激动和喜悦。
“那我可以上手看看吗？”语气疑问，黄月舟望着男人的眼神含着询问。
夏西楼勾了勾嘴角，从展示柜台桌面起身，“当然。”
男人抬起手臂，离开玻璃柜台，为小姑娘细细观察把玩这块碧玉留足空间。
夏西楼带着白色丝质手套的双手把碧玉从红丝绒托盘中取出，将油润亮透的这块碧玉直接递给黄月舟。
在学校上和田玉鉴赏课时，为了方便教学，平时的玉石教具价格较低。为了更好的观察学习和田玉知识，夏海棠并不要求他们上课戴手套触摸玉石。
但这块碧玉毕竟一眼看去便是价值不菲，夏西楼尚且带着手套才把这些于是拿出来，她难道要直接徒手拿着这块价值连城的玉石上手观察吗？
“不用戴手套吗？”黄月舟难免惊讶男人直接递给她玉石，并且不要求他戴手套的举动，不免发问，神色微滞。
看着小姑娘平静的脸上流露出的慌张神色，夏西楼甚觉有趣。
“没关系，你不用戴手套。没有布料阻隔，上手触摸能更好的感受这块玉料的温润质地。”
夏西楼眼中含笑，唇角微扬，目光如夜色深沉，缀满繁星，照耀着黄月舟。
一阵暖流涌入黄月舟心头，“你不用”三个字从夏西楼口中吐出，令黄月舟心头颤动。
心思攒动，连他自己都带着手套，可见对这块碧玉的珍稀程度，但男人却说她不需要戴手套。
你看，这是我给你的特权。
夏西楼给黄月舟的特权。
心中升起一轮暖阳，黄月舟面容放松，微微弯起的唇角，恬淡宁静。
“好的。”小姑娘目光柔净如山涧流水，眼波流转，灿若繁星，眉目含情。望着他时，仿佛在凝望着这世间易碎的琉璃瑰宝，珍视小心。
夏西楼回以温柔目光。
近距离的接触，女孩眼中的柔情蜜意和少女心思无一不在撩拨着夏西楼的神经。
暖黄灯光，笼罩着两人。女孩身上散发的淡淡玫瑰甜香萦绕在男人鼻尖，扰动男人心池。
黄月舟在接受到男人温柔肯定的目光后，便也不再顾及其他，将丝绒红色托盘从男人身侧勾到自己的方向，放在双手下方。拿起那块通透明净的碧玉石料开始盘完欣赏。
“坐。”黄月舟观察的空档，夏西楼从玻璃展示柜里侧走了出来，为黄月舟从大厅搬来一把高脚椅。
“看一块玉耗费的时间不少，站久了会不舒服。”夏西楼体贴细心，让黄月舟又添几分好感。
“谢谢。”女孩乖巧应声，柔软十分。
“那还有几块料子，你想看的话也可以拿来看。”黄月舟坐上高脚椅后，一六八的身高也只是堪堪点地。夏西楼看着小姑娘的坐姿，不免心中发笑。
“其他的石料，有感兴趣的同我讲便是，都可以拿出来。”担心小姑娘不好意思，夏西楼话末便又添了一句，“算是我上次没能来得及给你挑料子的赔礼。”
看看又不买，这也不犯法。更何况夏西楼已经言止于此，害羞托词反倒让对方下不来台面，显得她小家子气。
“嗯嗯，我知道了。如果有喜欢的，我会告诉你的。麻烦啦。”小姑娘言笑晏晏，虽有几分羞涩与不自在，但呈现给夏西楼的是小姑娘的自信大方，进退有度，明媚晴朗。
夏西楼站在身侧，保持着绅士距离，同黄月舟一起研究这块玉石。但总归是心思涌动的有情少女，不远不近的适中距离，熟悉的烟草皮革香气悠悠迷散在她的四周。
危险，迷人，沉郁，似是神明喑哑低语，邀请她共赴一场沉沦。
明明是微凉惬意的四月天的夜晚，可黄月舟总觉得呼吸微微发烫。不知道是不是披着长发的原因，一头黑色秀发齐腰，发丝柔软，几缕发丝调皮地挠着黄月舟的脸颊，激起片片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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