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堇原想着等午膳后再去见林长楚，顺便把丹药给他。
却不料，清晨她去安焱峰修炼法则，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了从下面飘上来的声音。
刚开始只是一两道，慢慢的，声音多了起来。
有剑风，有刀声，还掺杂着乐器之音。
向来寂静的安焱峰最近似乎多了许多人气。
林长楚刚走到第七层，沈慕堇就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不止他一人，他身边还有熟悉的几道气息。
竟然还有小四。
沈慕堇有些惊讶，小四爱睡懒觉，难得起这么早，还来安焱峰修炼。
走神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她的法则在“山河”中被石碑上的法则寻到了破绽。
攻下一城。
“山河”是他们修炼法则的一种方式，双方构建“山河”规则进行对弈，一攻一守。
山河便似一座由数个小城组成的庞大城池，一方模拟攻城，一方模拟守城。
在“山河”中，如果双方是实力相近且法则娴熟的灵师，那么基本不会出现受伤的情况。
但问题在于，这类灵师也不太需要用“山河”来修炼了。
而初出茅庐的灵师，往往难以很好地控制自身法则，更别说构建稳定的“山河”了。
因此，在双方之外，又多了一个角色——判方，判方多由实力强大的灵师担任，一般都是出于给自家小辈锻炼法则的目的。
由判方构建“山河”，并把握“山河”中的攻守平衡，防止出现失控的情况。
安焱峰的石碑有着强悍无比的“山河”能力，从沈慕堇到她外祖母都时不时地会在此处进行“山河”对弈。
沈慕堇收敛心神，开始专注地守“山河”。
小四来此处是跟林长楚约好的，但他不练剑，纯粹是来淬炼法则的。
炼着炼着，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威压感觉好似比往常重了一点。
小四心里好奇，怀疑有人在峰顶，见林长楚练得专心致志他便没好意思打扰。
他沿着台阶往上攀爬，自以为悄无声息，殊不知在他走向台阶的时候，就引来了不少关注。
安焱峰法则压力大，但对于他而言也就是背上背了块巨石，还在可承受范围内。
等到了峰顶，他一眼就瞧见了空旷地面上的熟悉人影。
仔细瞅了两三眼，又用法则稍稍靠近感受了一下。
他恍然大悟了，原来是小师姐在练山河，导致出现了双重威压。
小四又默默走了下去。
林长楚收剑而立，对着走回来的小四问道，“这是做什么呢，爬山？”
小四指了指上面，说道，“小师姐在上面，我去看看。”
林长楚抬头望向阶梯之上，她在峰顶，是在练剑吗？
“看这情况，丹药应该已经出炉了，”小四好兄弟模样地搂上了林长楚的肩，“别忘了我的那份。”
林长楚摩挲着剑柄，轻轻应了一声。
小四或者说凌虚宫的其他人，都没人来问过他，关于他跟沈慕堇的事情。
仿佛都当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他免去了解释的尴尬与慌乱，却又平添了一些空落落。
好像他与她的关系暂时还没能得到沈慕堇亲密圈里众人的承认。
慢慢来吧，他安慰着自己。
峰顶，沈慕堇微微有些喘，仔细看去能发现，她的手指在发颤。
她拿出一方手帕，跟先前送给林长楚的一模一样，擦了擦汗，平复了一下呼吸。
下面的人还没有走，甚至还又来了几个人。
沈慕堇有些惊讶，她知道林长楚今日是满课的，上午是师兄的教习课，下午是执事长老的实训课。
都这个强度了，这群人竟然还这么早爬起来跑安焱峰修炼。
要知道，在凌虚宫内，他们这些未觉醒法则的人，灵力会受到压制，在身体素质、作息等各种方面，更是会无限逼近凡人。
在安焱峰，这种压制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慕堇等手脚恢复了力气之后，就转身往下走了。
她不能那么拼命，要适可而止。
沈慕堇刚一出现，就察觉到了不少扫过又定格的目光。
其中有一道，来自林长楚。
她站在台阶上，在众多目光之中，遥遥对上他一人的视线，笑着对他颔首。
朝岁入鞘。
林长楚握着剑身，穿过众人，快走到阶梯最后一阶，仰着头等她下来。
沈慕堇继续走着，仪态端雅，然后就看见林长楚朝她伸出了手。
她伸手握住，身姿轻盈地直接跃了下来。
沈慕堇笑意盈盈，“你这么早就来练剑了。”
林长楚点了点头，“若再不努力些，就要被阿堇拉下更远了。”
沈慕堇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只当是林长楚随意说的，毕竟在她看来，林长楚无论是天赋还是实力都是上乘。
她拿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玉瓶，“这个给你，里面还有九个瓶子，有一个是给小四的，你待会记得给他。”
说到最后，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保证小四绝对听不到。
“好。”
林长楚接过，握在手里摩挲得舍不得放进储物戒指。
他问道，“你要去膳堂？”
沈慕堇轻轻摇着他的胳膊，“对，你还要练多久啊？”
林长楚眼都不眨，立刻接话道，“我练完了，跟你一起去吧。”
沈慕堇有点迟疑，越过林长楚的肩膀看向他身后仍在勤勤恳恳练剑的叶致珽和白仪瑢，“你不跟叶公子他们一起吗？”
林长楚移了移身子，挡住了沈慕堇的视线，“我想跟你待一块，他们四个人有点闹腾。”
沈慕堇抬眼看着他的脸，十分怀疑，“你还会嫌弃别人闹腾吗？”
“你不嫌弃我闹腾就行，”林长楚捏了捏她的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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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可以跟沈慕堇牵手拥抱后，林长楚感觉在凌虚宫的每一天都充实无比。
每个夜晚都对第二天充满了期待。
他与溯雪峰的不少灵兽都熟悉了起来，能够在沈慕堇的院子里进出自如。
甚至，他已经能从沈慕堇的待客厅，进到她的内室了。
是夜。
在收到沈慕堇回来且雪融不在的讯息后，林长楚跟叶致珽说了声就御剑到了院子外。
轻车熟路地穿过走廊，进到装饰清雅但沉贵的屋子里。
沈慕堇坐在软榻上，双脚悬空晃悠着，脚上的锦鞋要脱不脱。
也跟着晃悠。
锦鞋上面纹路黯淡，被糊上了血渍。
她盯着锦鞋，在想是直接毁了，还是修复一下。
便当此时，林长楚撩帘而入。
沈慕堇朝他投去一瞥，就又把目光放在了鞋上。
林长楚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他走到沈慕堇跟前，蹲下。
乖顺地握住她的脚踝，熟练地褪去有些脏兮兮的鞋袜。
莹白双足停下了动作，乖巧地定格在他眼前。
“我帮你修补，但上面的大法阵要你自己来。”
他手依然握着她的脚踝，抬眼看着她，神情温柔带着笑意。
“好吧，”有他这句话，沈慕堇就无所谓了，“你是不是一听说雪融出去，就过来了。”
林长楚笑了一下，“我当然得避着雪融了，毕竟它对我还是，一如既往。”
沈慕堇用脚轻轻踢了下林长楚的膝盖，笑着说道，“许是你跟雪融当真八字不合。”
林长楚面上仍是那副明亮清濯的笑意，心上却如罩了层浓密阴冷的乌云一般，又潮又湿，闷得他都要透不过气来。
雪融与她最是亲近，也愿意在苏言俞、顾恪安、叶致珽、齐景玉，甚至在容家兄妹面前，慵懒地、自如地接受讨好夸赞，有兴致时，还乐意蹭蹭他们的手。
唯独对他，丝毫好脸色都不给，瞧见了就要龇牙咧嘴，恨不得摆出一副进攻的姿态来。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哪儿了，拼命凑趣也不能弥补一二。
这段时间里，他只能远远地瞧着，任由无力和惶恐充斥在心间——
雪融的态度，会不会影响到沈慕堇的态度呢？它是她的结契灵兽，是不是也影射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但他不愿在沈慕堇跟前展露分毫自己的晦暗低劣心思。
林长楚知道，这段时日以来，沈慕堇对他的确与对旁人不一样，或许勉强可以称为“喜欢”。
但她所喜欢的，是那个年少意气、明亮洒脱的林长楚，如清风晓云，万事都带着些懒散随意的漫不经心。
而不是一个心有不安、患得患失，仿若溺水之中迫切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林长楚。
连他自己都得承认，后面那个林长楚着实不怎么讨人喜欢。
更遑论是讨沈慕堇喜欢了。
林长楚扬着笑容，脑子极速运转，想要找到一个妥帖的回答。
沈慕堇依旧是微微低着头看他。
忽地，她弯下了腰，凑近了他的脸。
垂眸，亲了下他的嘴角。
然后，迅速撤离，回到了原位，挺拔着腰肢。
微微低头看着他。
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唇上温热的触感还有些残留。
她一双眸子清澈明冷，折射出林长楚呆愣又布满红晕的脸庞。
好像，开心一点了，沈慕堇认真地感觉到，刚才的阴暗情绪散去了许多。
看来，亲他一下，真的是有用的！
“我、你……阿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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