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街头，我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怎么的就逛到了马行街。马行街是“半遮面”所在的街道，宋引章也住在这条街上。
我不是来喝茶的。
我从怀里掏出护身符，正反看了一遍，才将它塞回怀里。
这护身符原是我特意从大相国寺求来的。我知道菩萨是不管这个的。
可万一呢？万一他看我心诚就保佑我了呢？
我还是觉得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才对。是菩萨冥冥中指引我来到了这条街，那么菩萨一定听到了我的心声。
原本随意的脚步变得坚定，我朝着“半遮面”走去。
然而不等我走到“半遮面”，我就看到宋引章慌慌张张地跑在大街上。
我慌忙拦住她，问道：“怎么了？”
“我盼儿姐处事了，我现在要去找沈如琢。”宋引章只慌忙留下一句话，便绕过我跑开了。
沈如琢我是知道的，他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我没有怎么与他打过交道，但是我原来也是被当做家族接班人培养的，这点事还是知道的。
我们这些家族的人，逢年过节间也是经常走动的。只是沈家这些年没落了，便不怎么走动了。
“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
只凭祖荫，不思进取。不是一个家族的长生之道。所以在确定我只能做武官后，家中很快将希望寄托在了二弟身上。
……
她去找沈如琢做什么？
还不等我想清楚，身子就先于脑子地追了上去。
“等等，”我喊道，宋引章听出了我的声音，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我。
我快步追了上去，说道：“这里是马行街，咱们租车去快些。”
“对哦。”
我因为自小在东京长大，租车行在哪，我比她熟悉。
我很快带她到了最近的租车行。
然而由于我自家有马车，所以我对租车的事情不太了解。宋引章看着我与老板说了半天，没说到点子上。慌忙出来，交了押金，找了车夫，坐上了车。
我也稀里糊涂地上了车。
虽然我不是第一次与宋引章独处，但却是第一次独我们二人坐在这般闭塞的空间。
只是宋引章满脸焦急，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紧张与尴尬。
我慌忙找了个话题，“你盼儿姐出什么事了？”
“我盼儿姐被皇城司的人给抓了。”
“是顾千帆做的吗？”
“不是的，顾副使不是那样子的人。他还救过我们两次。”
我打开马车帘子，对车夫说道：“不去沈府了，现在改去皇城司。”
“皇城司？”那车夫愣神，将马车停住，又问一遍，“是皇城司吗？”
“是的。”我看出了车夫不大愿意驱车过去。忙堆笑道：“麻烦您行个方便，我们不是皇城司的人，我们是要去皇城司救人的。”
“诶，可不敢去的。你们小两口是年轻不经事。不知道皇城司的厉害。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那城南的徐家因为一句话没说好，冲撞了皇城司的人。一家上下二十余口，连人带狗的被皇城司的人灭了个满门。到现在都还没人敢管。”
“谢谢老先生的关心，只是越是如此，我们就越该早些过去。还望老先生帮我们一把。送到承天门外就好了，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过去。”
那老车夫面露难色，终究是眼一闭，心一横的答应了下来。
我扶着马车架子，待车夫驱马转头走稳以后。才又开口解释道：“我与车内小姐并非夫妻，只是所聊投契，关系比一般人亲厚些。这会儿子为救她姐姐，一时情急，才越礼同乘。我虽是无所谓，但她女孩儿家，名声要紧，还望老先生守言。”
老车夫面露愧色，冲着车内的宋引章道歉道：“小姐啊，老朽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当老朽放了个屁，过去了就过去了。”
“没事的。”宋引章在车内答道。
“这样吧，老朽豁出去了，就送你们到皇城司了。”
“不、不、不，”我连声拒绝道，“老先生愿意送我们到承天门外已经是义举。况且原是我们越礼在先，老先生并无亏欠我们什么。您这般，让我们是在于心难安。”
“那老朽就不推辞了，你且回车内好好坐好，我要驾得快些了。”
我回到车内，看到宋引章扶着架子，脸上透着薄红薄红，想来是因为刚刚老先生的话。
“扶好了啊！”车夫说道。
我赶紧坐了下来，扶上了车架子。
原本打算找些话来安慰下她的，可是马车实在是一路颠簸。我也说不出话来。
马车最后还是在承天门外听了下来，我自己下马车的时候都有些双腿大颤。因此顾不得男女之防，将宋引章扶下了马车。
宋引章已是满脸发青。
我将银钱付给了车夫，嘱咐车夫现在这里等着，才扶着宋引章一步步地往皇城司走去。
走了好一会儿，宋引章总算是缓过气来了。开口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办法救我盼儿姐。”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过来拖一下时间，皇城司的人滥用刑罚，我怕久了，你盼儿姐就没了。”
听了我的话，宋引章一下子慌了神。推着我说道：“你别管我了，去救我盼儿姐。”
我将宋引章扶到墙根阴凉处，“你在这里等着，有了消息，我过来告诉你。”
安定好宋引章后，我才一人去了皇城司。
皇城司不是我的底盘，但是我在这里有熟人。
然而不等我们找到人，顾赵氏就已经被陈廉搀着出来了。
我曾几次看到过陈廉与顾千帆一起，见到今日的场景，我几乎马上可以确认，陈廉是顾千帆的人了。
顾赵氏被顾千帆救了出来，我自然没有什么留在皇城司的必要了。
与熟人匆匆告别，约着下次再一起喝酒，我便告辞了。
……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正看到宋引章正一瘸一拐地从远处走了过来。
然而陈廉像是没有看到远处的宋引章一般，将顾赵氏扶上马车，自己驱车走了。
我不知道该替她心酸还是替她尴尬。
我快步走了过去。却没有在宋引章脸上看到半分尴尬之意，只是她慌着问我：“盼儿姐没事了吗？”
“虽然受了些伤，好在人没事。”
“这就好，这就好。”宋引章慌着摆着胸脯，长舒一口气。
“刚刚就是你盼儿姐与陈廉，只是你盼儿姐受了伤，陈廉又一心在她身上，所以没看到你。”
“人没事就好，这都是小事。”宋引章笑道，“我们回去吧。”
见宋引章面色如常，我才问道：“你的脚是什么回事？”
“刚刚来得急，一个没留神，被绊倒了。”宋引章吐了吐舌头，笑得云淡风轻。
“我扶你回去吧。”
宋引章低着头，细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我支着宋引章的胳膊，扶着她一步一步地往马车上走。
她没说一句话，我也不敢说一句话。
车夫还在那等着，见我扶着她过来，说道：“叫你们不去皇城司，你们还偏不听，这回出事了吧。”
老人家虽然嘴上说得厉害，可几次身子往外探了探，又想过来帮忙，又怕马儿跑了。
宋引章冲着车夫笑道：“老先生，我没事，这是摔着了。”
“哎呀，这是摔哪了，怎么摔得这么重了。”
我本来打算扶着宋引章上车的，只是她腿受了伤，不好得力。我又是个文弱书生，抱她不动。
好在老车夫老当益壮，一把将宋引章抱了上去。
“你怎么不上车？”车夫问我道。
“刚刚来时是因为情急。现在问题解决了，男女再共乘一辆车就不合适了。麻烦老先生将人送回‘半遮面’去。”
“这，这女子可是受了伤啊。”车夫对我的行为表示不解。
“不过是腿上的伤。只是女孩子家毕竟怕疼，希望老先生一路行车的时候，走得慢些。”
……
宋引章在车内，打开窗帘子。我冲着她笑笑，示意没事。
车夫见我坚持，最后还是按照我的意思将人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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