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汀皱眉。
实在是因为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她转头过去，果然发现是邱旭。
他黑色的西装上有一块明显的汤渍，正拿着餐巾不住擦拭。
邱旭皮肤白，若是装模作样的时候还是比较唬人的。
可此时他大发雷霆，就显得有些狰狞。
张煜霖应该也看见他了，声音有些不悦，“怎么是他？”
江汀听见他的问题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巧，居然会遇见邱旭。
自从上回在莺时知道了江汀和张煜霖的关系，邱旭自回来之后就准备重新联系江汀。
谁知道她把他删了。
去找之前介绍的那个王阿姨，可人家说江家的人对他没那么意思，让他干脆算了得了，她以后会介绍更优秀的女人给他。
可上回连总才说了，只要搞定张煜霖，好处肯定是少不了他的。
这让邱旭怎么甘心算了。
就算换一百个再优秀的女人，她们也不会和张煜霖扯上关系，这让他怎么升职。
邱旭只嘱咐王阿姨继续说服江家人。
自己也时时刻刻关注江汀的动静。
可没有联系方式，也没有共同的好友，他这半个月压根就从来没有碰见过江汀。
眼看着连总嘴角急得起了一大串燎泡，所以昨天他就去了一趟王阿姨家里，给了她点辛苦费，就说自己的确喜欢江汀，然后就从她嘴里知道了江汀的住址。
今天早上过去准备来个偶遇。
谁知道就看到她上了车，来了广贸大厦。
他忍痛订了位置。
没想到这位置订的还挺值，居然看见了张煜霖。
他悄悄观察两人，正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过去假装偶遇，不过他刚起身就被这侍应生给撞了一身的汤渍。
一股愤怒直冲头顶，都让他搞忘了江汀他们就在对面，邱旭推开侍应生伸过来擦拭的手，大声呵斥，“你他妈没长眼啊？！”
“对不起，我给您擦擦……”
女侍应生手里拿着餐巾试图伸手过来。
可邱旭就跟一炮仗似的，嘴里噼里啪啦地骂起来。
“你擦什么呀！这他妈能擦么？”
他的声音实在太大，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有些人都忍不住皱眉。
前面的经理听见动静，连忙赶过来。
看着邱旭身上的污渍，微笑道，“客人，实在不好意思，您把衣服脱下来，我们拿去给您干洗可以么？”
邱旭一挥手，“先让她给我道歉！”
经理看了一眼旁边垂头的侍应生，淡声道，“梁然然，给客人道歉。”
梁然然看了一眼经理，觉得有些委屈，刚刚明明是他突然站起来的，可她此刻也不敢说什么。
这人的西装也不知道贵不贵。
要是让她赔一件新的，她这个月不就白干了么。
可葡萄最近想上舞蹈班……
“对不起。”
她朝邱旭深深鞠了一躬，口中喃喃。
“我没听见。”
邱旭漫不经心。
“梁然然，声音大点！”
经理皱眉。
周遭的声音似乎变得十分遥远。
梁然然脸色通红，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可她用力咬唇直到找回她自己的声音，“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她难堪得快要死过去。
幸好，葡萄没看见。
她想。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我赔给你行么？”
柔软温热的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腰掰直，声音淡淡。
她看着昔日好友冷淡的眉眼，突然有些难过。
为什么就她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邱旭看着江汀漆黑的眸子，就跟川剧变脸似的，刚刚滔天的怒气此刻全然消散，“江小姐认识啊，既然认识那就算了。”
他笑。
江汀没理他，只转身问梁然然，“你没事吧？”
梁然然眼眶发红，咬着唇摇头，“我没事。”
张煜霖走过来，淡笑道，“邱先生，你这衣服我来赔。”
邱旭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才脸色发白，“张老板，不用了，我就是开个玩笑。”
张煜霖拿出一张卡，手指捏着放在邱旭的胸前，“没关系，邱先生不用客气。”
“张老板……”
邱旭双手无措地伸起来。
可张煜霖却猛地一松手，那张卡就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邱旭看着地上的卡，再抬头看看张煜霖唇角溢出的一丝笑。
颤着眼皮就蹲了下去。
他触到黑卡的那一瞬间，指尖一顿，然后他猛地将卡收进掌心。
“张老板，您的卡。”
他恭敬递过来。
张煜煜眉毛一挑，似有些惊讶，“邱先生不需要赔偿了么？”
“不，不需要。”
邱旭难堪地低下头。
“行吧，邱先生也太客气了。”
张煜霖手指将卡捏过来，笑道。
如今这个场面，投资也是不可能的了，邱旭也待不下去了。
匆匆说了声告辞就走了。
闹剧结束，重归于平静。
张煜霖是这里的常客，经理自然认得他。
可没想到，平时不吭声的梁然然居然和这位张老板认识，一时有些慌张，“张老板，刚刚……”
张老板和他们老板是好友，万一梁然然真和张老板有关系，他这经理的位置不就危了么？！
张煜霖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廖经理……”
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廖经理心中有点慌。
张嘴想说说什么，可张煜霖只摆摆手，带着江汀回到座位上。
梁然然惴惴跟在经理身后回去，没想到平时严厉的经理居然还开口安慰她了，“梁然然，今天这个事情我知道不怪你，可希望你能理解，毕竟客人至上是我们店的宗旨。”
梁然然松了一口气，“我明白的，经理。”
廖峰“嗯”了一声，看着对面单薄的女人欲言又止。
“经理？”
梁然然疑惑。
廖峰摆摆手，“没事，你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
既然张老板都没有明说，他要是托梁然然说情指不定会适得其反。
干脆先看看吧。
梁然然一喜。
她提前下班就可以给葡萄讲睡前故事了！
“谢谢经理！”
廖峰看着她高兴成这个样子，只摆摆手，“去吧去吧。”
梁然然换了衣服出来，恰巧看见江汀两人。
她朝江汀笑了一下，“江汀，今天谢谢你了。”
“没事。”
江汀笑道。
梁然然走到张煜霖身边，朝他鞠躬，“先生，谢谢您。”
她不傻，知道张煜霖刚刚是在替她出气。
张煜霖看着这个和江汀一般大的姑娘，眉头忍不住皱起来。
她实在太过谦卑。
谦卑得让人觉得就像地上一株可以随意踩踏的小草。
“不要随意给人弯腰。”
他冷声道。
梁然然听见他冰碴似的语调，有些难堪。
江汀忍不住瞪了一眼张煜霖，“张叔，你吓到我朋友了。”
张煜霖看着江汀明媚的脸眉头才一松。
可他也不想给那个瑟瑟缩缩的女孩道歉，只淡声道，“我去车上等你。”
江汀看着张煜霖上了车，这才转头对梁然然道，“然然，你不要介意，我叔叔他脸就是这么臭的。”
这话说的违心，张煜霖对她从来没有冷过脸。
“没事。”
梁然然苍白的脸笑笑。
这些年，她已经受过太多人的冷嘲热讽，这位张先生虽然不喜欢她，可也帮了她。
她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梁然然小时候胆子又小又内向，江汀知道刚刚被她撞见，梁然然肯定有些难堪。
也不准备和她多说，只匆匆加了微信。
“那我们下次再聊。”
江汀拍拍她的肩膀。
周一的雨依然没停，天气湿漉漉的，连衣服好像都沾上了湿气。
江汀拿着保温杯在饮水机里接着热水，杨芸芸就急匆匆从外面冲进来，蓝色的外套湿了大半边。
“江老师，等会儿一班的数学课麻烦你去帮我看一下，孩子生病了，我得去一趟医院。”
她语调不稳。
一边从抽屉里拿了一个东西出来，一边朝江汀说道。
“你让他们把这套试卷做了就行。”
杨芸芸将桌子上的一沓试卷放到江汀的桌子上。
“好，你快去吧。”
听着她略微颤抖的声音，江汀连忙说道。
“谢谢。”
杨芸芸说完，拿起刚刚放在门外的伞又重新跑进了雨幕里。
江汀的课原本是第二节，这会儿要给杨芸芸代课，她就抱着那沓试卷往楼上走。
“你们杨老师今天有事来不了，这节课你们就做这套卷子。”
江汀来到高二一班，将试卷分成几分，然后让前排的同学一一传下去。
这会儿还没有打上课铃，后面的几个同学也没注意到江汀进教室了。
眼瞧着试卷都到了面前了，几个人还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直到前面那位同学用试卷拍了拍他，那位剃着寸头的男孩子才转过头，
“干嘛呀？”
他有点不耐烦。
然后，在窃笑声里对上了江汀的视线。
他立马就坐直了身子。
规规矩矩拿了自己的试卷，又将剩下的递给了自己的后桌。
可惜，后桌几位也还沉迷其中。
眼看着江汀越走越近，男同学手里的试卷也越晃也响。
终于，在全班同学嗤嗤的笑声里，其中一位同学抬起眼，然后就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抖着手肘捅旁边的人，嘴唇未动，声音已出，“老师来了。
刚刚还凑在一起的脑袋迅速分开，将手里的东西倏地一下藏进了桌肚里。
“拿出来。”
江汀走近，声音平淡。
可带着些不容置疑。
马泊尧眼皮动了动，抬起眼讨好地朝江汀笑笑，拉长声音，“江老师～”
江汀不为所动，右手放到他面前，然后手指动了动，示意他拿出来。
马泊尧见她软硬不吃，只能丧着脸将东西拿了出来放到桌面上。
是一副塔罗牌。
江汀指尖在牌面上轻点，“怎么，用塔罗牌算算你期末考多少分？”
教室顿时发出一阵短暂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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