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朔感觉到自己说出这话之后，车内的气氛都变得凝滞起来。
温知晗一半生气一半无奈地说：“但愿你这嘴没开过光。”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重新看向窗外。
大街上安静得过头，透出一种深深地违和感。
刚才他看见的两个丧尸行动迟缓，即使听见汽车声响也没有穷追不舍。造成两个城市的丧尸攻击性差异的，也不太可能是因为风土人情，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例子太少，他还想不出其中线索。
他们拐进了一条较为狭窄的单行道，两侧是有一定年头的楼房，一楼是商户，二楼往上是老式住宅。
两侧树木高大，新长出来的嫩绿树叶已经成了一大片绿荫，将阳光遮去不少。
路上停放的车辆很少，温知晗提了些速。
“你说，”简朔试想道，“丧尸这个群体还会继续进化吗？”
温知晗想到一路上遇到的各种丧尸，放慢语速说：“可能会吧。那天早上有个员工在变异之前甚至来了一趟办公室，但李嘉诚跟我说过，林莫冉母亲被感染之后很快就神志不清了，大概半小时不到彻底变异。”
“变异时间在缩短，”简朔想了想，专注地盯着温前辈，“或许是好事。潜伏期变短，我们也能更快分辨出哪些人已经被感染。”
“你说的也有……”
温知晗话音戛然而止。
随着前方一声撞击的闷响，汽车突然急刹。简朔整个人向前坠去，幸而系了安全带，被拉了回来。
他脊背刚撞上座椅，就听见温知晗压低了声音说：“好像撞到丧尸了。”
简朔方才一直看着温知晗，没注意到前方。但他刚才根本没听见丧尸独有的吼叫，哪里跑出来的丧尸？
温知晗转动方向盘，把车往后倒。简朔看向车辆前方，地面上的人影展现在他眼前。
是个小孩子。
七八岁大，梳着马尾辫，穿着可爱的白裙子。
地上晕开了一摊血，但那个小孩仍在动弹，挣扎了片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没有表情，眼神也涣散。
她的一只手臂黏在了地面，起身时上臂与小臂一扯，剩下那点皮肉彻底断掉了。
温知晗往后倒了一段车，接着打算从她身边开过去。
简朔看的有些难受，视线忍不住一直放在小女孩身上。
但突然间，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拍了拍温前辈的手臂，“她脖子上没红斑！”
小孩看起来和其他丧尸别无二致，但脖子上看不见任何一个红点。而且眼神扫到他们之后也只是呲了呲牙，并没有多大的波动，似乎并不很想攻击他们。
“这里的丧尸有问题。”温知晗撂下这句话，□□看向小女孩，但不忘加速从她身边冲过。
他们往前方路口开去，但视野里突然多了一些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涌来。
方才还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出现了成群的丧尸，从建筑内走出，来到街边。
他们的汽车变成了丧尸眼中唯一的活物。
简朔赶紧回头看了看车后，也是相同的情景。这条街上的丧尸加起来至少也有二十个。
原来之前街道上空空荡荡，是因为丧尸都躲在了建筑里面。
他听见温知晗愤愤开口：“一定是刚刚的撞击声吸引来的。坐好，我们冲出去。”
丧尸如同早起晨练，这会儿只是纷纷走了过来，暂时观察，还没有开始攻击。但形势已经很不乐观，简朔甚至能预见半分钟之后这条街道上的惨状……或许不止这条街。
他回身坐好，检查了一番安全带，然后拿起重新绑好的登山锤，“温前辈，我相信你的车技。”
温知晗猛地一踩油门，整个世界在简朔眼中开始飞速后退。
引擎声轰然响起，在混乱之中他透过挡风玻璃看见了几个丧尸的眼神。
他们确认了食物。
所有的丧尸都朝他们扑了过来，不再是方才小女孩那般茫然无神，每一个都充满了攻击性，如同要将他们啖的连骨头都不剩。
车速快的可怕，简朔后背紧贴着座椅，整个身子随着左右急转而来回偏倒。
“温前辈，你最好有办法甩开他们……”他瞥了一眼对方，仍旧沉的可怕，“不然我们怕是要把一整个琳煜市的丧尸都吸引过来。”
他话音刚落，车前和后车门同时传来撞击声。
前方的丧尸被温知晗撞飞，而后面那个扒在车门外，并同时用头撞向玻璃。
简朔来不及跟温知晗商量便解开了安全带，嘴里念叨着“不要急转不要急转”，一边在超速行驶的轿车中爬到了后座。
丧尸还在用头撞着玻璃，上面已经出现了裂纹。要么他亲手捶碎这片玻璃，把这具丧尸踹下去，要么只能等丧尸撞破了闯进来。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玻璃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响声，随着一道裂纹延展开来，整块玻璃顷刻破碎。
简朔几乎同时挥起登山锤，照着丧尸的脑袋猛砸下去。
他抬起左手挡了挡玻璃渣，但还是感觉额间一痛，左臂上也传来黏黏糊糊的温热触感。
放下手时，丧尸已经被他锤爆了头，滑下去掉在了地面。
他心里一惊，额头上的伤口不会沾到飞溅的丧尸血吧。
车还在撞开一个又一个扑上来的丧尸，声音响彻整条街道。眼看着后面一群丧尸仍然穷追不舍，他赶紧转过头道：“温知晗！有帽子吗？”
他难得叫温前辈全名，温知晗背影略一怔愣，随即腾出一只手把自己的登山包甩到后座。
简朔赶紧打开，在里面疯狂翻找，最后找出了一顶鸭舌帽，飞速套在自己脑袋上。
回身又锤下一个丧尸之后，他听见温前辈的嗓音传来，比往常更加严肃：“有没有被感染？”
“不知道。”
他赶到另一边车门，依法炮制砸碎了玻璃，之后再狠狠锤开了丧尸的脑子。扶住椅背，抬脚将丧尸从门上踹了下去。
终于得了空闲，他看向后视镜里的温知晗，“如果感染了，我自己会在变异之前第一时间跳下去的。”
镜中的温知晗抬头与他对视。
只一瞬间便扯开视线，将车开出了这条单行道，往更宽阔的大路上疾驰而去。
后面的丧尸仍在追逐，前方又有新的丧尸被动静吸引出来。
简朔不确定伤口上有没有被溅到血，也不确定溅到了就一定会变异。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帮自己和温知晗脱离被丧尸围追堵截的险境。
温知晗躲避着如浪潮一般扑上来的丧尸，几乎将车速提到极限。有丧尸冲到了前盖上趴着，被他狠狠撞向路灯杆，一反撞击碾压之后手上一滑，挣扎着摔了下去。
简朔扶住椅背，勉力保持着身形稳定。风从破碎的车窗灌进来，几乎吹散了温知晗的话语，但简朔还是听见了。
“我叫什么名字。”温知晗用低沉的语气问他。
他愣了愣，一时没回答。额上的伤口却一跳一跳的抽痛，提醒他此刻的处境。
“说！”
他被愤怒的而急迫的喊声震慑住，下意识回答：“温知晗，你叫温知晗。”
“好，”温知晗又问，“我们认识多久了？”
简朔逐渐明白了温前辈想做什么，飞快答道：“第三天。”
“我对你说过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丧尸吼声在四面八方回荡，简朔在其中捕捉到温知晗的声音，脑海中浮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他顾不上额上的疼痛，看向后视镜，与温知晗对视，喃喃答道：“请救我……你说的是，请救我。”
温知晗似乎松了一口气，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从一百开始倒数。”
简朔照做，默念起来。即使感觉到额头的鲜血已经顺着流到了眼角，他还是没去理会，只是一边倒数，一边解决着冲上来的丧尸。
九十六，九十五，九十四……
腥臭的污血一次又一次飞溅到他身上，他的手臂也已经被震麻，但他仍然竭力保持着理智。
七十，六十九，六十八……
冲上来的丧尸越来越少，他们终究跑不过汽车，被逐渐甩在了后面。
简朔仿佛在仍在一场梦中，嘴里不住的数着，目光放在车后的路面，警惕着一切。
不知什么时候，脑袋突然被一只手碰了碰。
他猛地抬头，才发现车已经停了下来。温知晗探身到后座，轻轻取下他的帽子，问：“数到多少了？”
简朔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环顾一番再次安静的周围，才回答道：“三十二。”
“没事了，”温知晗看了看他额头上的伤口，“丧尸的血是暗红色的，这里只有你自己的血，没有感染。”
简朔回过神来，只觉得除了额头的疼痛之外，身上还沾了不少腥臭的血，让他有些犯恶心。
“别动，”温知晗阻止他想要去拿纸巾的动作，“我先帮你把玻璃渣清理出来。”
他立刻定住，任由温知晗越过椅背把行李箱提到了前座。
“你的医药箱是在里面吧？”温前辈说着打开行李箱，翻出了酒精和棉签。
玻璃碎渣取出来的时候还好，酒精消毒时简朔痛的倒吸了口凉气。
“这个时候又怕痛了，”温知晗把动作放得很轻，“刚才可劲叫你，你就像没听到一样，杀红眼了？”
简朔回想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确实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来一个丧尸他杀一个。
他点点头，“杀懵了。”
消完毒，温知晗收回双手，叹了一声气，“你的预感真有那么灵验啊。”
他扯了扯嘴角，抱歉地笑了笑。从小到大他就相信第六感，因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第六感总是很准。
“那你算算，”温知晗看了看变得破破烂烂的车，“接下来还有危险吗？”
“啊？”简朔认真想了想，“我一般都是灵光一现，原来还可以算出来的吗？”
温知晗转过身，把行李箱重新拉好，喃喃道：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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