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朔有点被吓住。这句话浑像公司老板上身，仿佛是听见了员工提出违纪请求，老板下意识严令禁止，顺便还要嘲讽一句——“你想得美”。
但自己哪里违纪了？不就说了一句分道扬镳吗？
温前辈说完之后自己都愣了愣，转头回去看向路面，补充道：“腿好了就像甩开队友了？我徒步闯琳煜市，你一个人开车跑路吗？”
简朔有点跟不上温知晗的脑回路。往常只会是别人跟不上他的想法，这还是头一次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不然温知晗为什么变脸这么快？刚才还公司老板上身，这会儿又装可怜了。
他有些想不通，索性从背包里翻出口粮填饱肚子。
过了一会儿温知晗突然开口：“你怎么不回答我，你有礼貌吗？”
简朔靠着椅背，吃饱喝足准备睡觉，闻言答道：“我怕我一开口就会忍不住骂你。”
车内突然沉默。
片刻后，得不到回应的简朔开始闭目养神：“琳煜市估计有点危险，我提前睡一觉。”
温知晗冷冷开口：“你腿不是快好了吗，怎么不来开车？”
简朔猛地睁眼，半晌恍然大悟，发出了一声拖长的“啊”。
“别说你已经忘了，”温知晗咬了咬后槽牙，“你真把我当司机了？”
他是真的忘了。
有些习惯养成起来根本不需要二十一天，短短两三天他就习惯了温知晗的存在，和与之相关的一系列事情。
简朔心虚不已，赶紧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包饼干，撕开包装袋递到温知晗面前，“温前辈，您还没吃早饭吧。”
温知晗都不稀得给他眼神，认真看着路，“我哪来的手吃东西。”
他十分上道，拿出一片饼干喂到温知晗嘴边，态度十分诚恳。
在他手伸过去的时候，温知晗又僵硬起来。简朔觉得很奇怪，他之前就注意到了，温知晗似乎很抗拒自己的靠近。
他正要问，温知晗却低下头，叼住了那块饼干。
嘴唇明明没有触碰到他的指尖，却突然间像触电一般，刺的他赶紧收回了手。
奇怪，这都四月了，还有静电吗。而且那感觉也不像是触电啊，反而痒痒的……
温知晗疑惑地看向他，却又像抓住了他什么把柄一般。吃完那一块饼干之后，开口说的确是：“水。”
他迟钝的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翻出一瓶没开过的水，拧开瓶盖然后举到温知晗嘴边。
温知晗这次没要他喂，抬起一只手拿了过来，仰头灌了两口递回去。
“谢了。”
简朔愣愣接过来，把瓶盖重新拧上。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他倏然抬头，捉住了温知晗嘴角没掩盖彻底的笑意。
他本就处于困惑中，这下心情更加郁闷了，问道：“你在嘲笑我吗，温前辈？”
“没有啊，”温知晗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笑意，“你耳背。”
简朔无力再跟这人吵架，悻悻然保住自己的背包，身高腿长却缩在座椅上，闷闷道：“你开累了说一声，我换你。”
他隐约听见温前辈喃喃了一句“又睡”，也没睁开眼，靠着椅背渐渐地陷入梦乡。
等他醒来时，第一个念头是觉得他们的速度好像慢下来不少。
睁开眼，宽阔的道路上堵塞着不少破损的车辆，他们在糟糕的路况上见缝插针一般穿行。
“醒了？”温知晗的声音从身边传来，特意放得很轻，“琳煜市欢迎你。”
简朔揉揉眼睛，“我们在琳煜市那个地方啊？”
“三环外。”
他彻底看清了周围情况，这些车全都是出城的方向，有不少首尾相撞，车祸情况惨烈。
毕竟是丧尸潮首先爆发的地方，没有预兆和提示。不像s市，提前得知这一消息的人们总有方法暂时躲避，路上的伤亡不会太惨重。
他们逆着车流方向，有些吃力。
“不对，丧尸呢？”简朔发现了，除了车内被困住的，他竟然只在路上看见偶尔两具丧尸。
“不知道，”温知晗的语气透着沉重，“而且这里太安静了。”
一提醒，简朔也察觉了出来。
前两天的路上虽然也安静，但他们毕竟行驶在郊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地，本来就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安静也不足为奇。
但此刻他们已经迈入了城市的边缘，两侧也不再是荒地和农田，而是越发高耸的建筑，和越发繁华的街区。
这里没有一丝人类和丧尸的动静。城市陷入彻底的寂静，露出了以前从未对人类展示过的一面。
简朔知道，绝对的寂静容易使人陷入恐慌。即使他没体会到这种恐慌，还是看向了温知晗，想安慰但找不出话语，只好开门见山问道：“你家在哪里啊？”
“还是三环，不过在北边，我们得绕过去。”温知晗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变化，但语气的焦虑还是出卖了他，“琳煜市爆发的早，希望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去上班。”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拥有父母的人，沉默了半天只想到一句被滥用的话：“他们会没事的。”
“谢谢，”温知晗接受了他的安慰，低声道，“先找个地方停车，去问问李嘉诚他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们在一条车相对少一些的路边停下，简朔正准备开门，就被叫住了。
“我去吧。”
温知晗解开安全带，下车前看了眼周围，确认没有危险才打开车门。
李嘉诚降下车窗，看神情已经猜出温知晗会说什么了。
温知晗走到车窗边，越过李嘉诚对林莫冉说：“市区到了。”
林莫冉握着撬棍，点点头。
他在这两个未成年脸上扫了扫，最终还是没忍住，嘱咐了两句：“市区危险，你们万事多张个心眼。”
经过这两天，他们比最初见面时成熟许多，至少李嘉诚已经学会了开车，林莫冉的战斗力看起来也足够自保。
两个小孩点点头，李嘉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温知晗不惯着，直接道：“有事就说。”
少年一脸纠结：“我们能组队吗？游戏里不也是这样吗，组队的生存率会高很多，人多力量大嘛……”
李嘉诚似乎是怕被他拒绝，叽里呱啦讲个不停。
温知晗静静地听他讲完，然后果断道：“不行。”
“为什么？”
连一旁看起来对组队提议不感兴趣的林莫冉也一脸疑惑，这未免拒绝的太干脆了。
温知晗抬头又巡视了一次周遭安全，这才低头说：“两个人够了，再加人进来只会增添矛盾。”
有简朔跟着他就足够了。
他是一个很难与别人同行的人，难得遇上简朔，他不想花时间再一次了解其他陌生人。
李嘉诚并不明白这句话，明明他们一路上和谐共处，友好无比，哪儿来的矛盾。
倒是林莫冉偷偷扯了扯少年的袖子，对温知晗道：“其实昨天晚上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温知晗毫不惊讶的挑眉，“所以呢？”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实在是你们不避讳……”林莫冉被他的坦然弄得有些窘迫，抱歉的笑了笑，“总之，我想说的是，你和简哥都是很善良的人，谢谢你们这两天的照顾，祝你们顺利。”
温知晗没料到小姑娘会说这些，又是一个和简朔一样坦诚的人。他垂眼遮去目光中的不自在，再抬眼时冲他们点了点头，“我会把这话带给简朔的。”
李嘉诚见提议被拒绝，也没太失望，自来熟的拍了拍温知晗的手臂，“温哥再见。”
他见事情谈好，转身离开。
但没走几步，就听到少年热情洋溢的说了一声：“别再和简哥吵架啦！”
温知晗脚步顿了顿。
李嘉诚这小子从哪儿学的，不关心自己的安危，反倒多管闲事。
他走回车旁，一开车门就看见了简朔关切的眼神。
眼睛亮晶晶的，直看到他心里去。
他稳了稳心神，认命般想道，李嘉诚那句话大概是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吧。
“他们要离开吗？”简朔迫不及待问道。
“对，”温知晗不忘系上安全带，“他们让我带句话，说你很善良，谢谢你。”
简朔耳朵突然红了，往后缩了缩，连说话也有些结巴：“啊……举手之劳嘛，也没帮他们多少，有……有什么可谢的。”
他第一次看见这人不好意思，压抑不住内心蓬勃的好奇心。很想凑上去逗逗对方，说自己也感谢他，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但身处家乡，让他的好奇心变得微小起来。
他还有事情要做。
琳煜市对他而言，像是刻在脑海中，再熟悉不过。与李嘉诚，林莫冉分开之后，温知晗把车开上了一条较为偏僻的路。
他余光瞥见简朔耳垂上的浓艳血色已经褪去，这才开口道：“不害怕吗？”
毕竟他们进入了丧尸的起源之地。
“我对害怕这种情绪比较粗神经，”简朔坦然地说，同时透过车窗观察外面，“但我的预感一向比较灵验。”
“是吗？”温知晗半信半疑，“那你现在有什么预感？”
简朔犹豫片刻才说：“别骂我乌鸦嘴啊……我预感前面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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