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职场 > 小大夫 > 第十四章

香烛纸钱、水果素酒、鲜花,郭家客厅的桌上摆满了这些东西。今天,是郭家给郭母扫墓的日子,郭立业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就连自个儿的衬衫都熨得整整齐齐,一个褶儿都没有。这会儿他已经把衬衫上的每一颗纽扣都系好,连鞋都换好了,他瞅着墙上的钟,急得坐不住了,在地上不停地溜达。

“您再急也得等路通了。堵车这事谁都没办法。坐下等会儿。”坐在沙发上的郭靖劝着老爷子。

“我昨天就提醒过韩浩月,堵车谁都怕,怕就早点出门呀,我不信早晨四点半出发,现在到不了楼底下?韩浩月就是磨叽,干啥啥磨蹭,等着看吧,往后要再生孩子都是晚产。”郭立业一脸不乐意地坐到沙发上,捡起扇子一摇,顺其自然地问了郭靖一句,“你们俩呢,什么时候要?打算了吗?”

“什么呀?”郭靖打了个哈哈,坐在他旁边的黄蓉却有些虚了。

“孩子呀,你说什么。”郭立业睕了郭靖一眼。

黄蓉略有深意地瞅了一眼郭靖,郭靖马上回答:“不急,暂时没这计划。我们考虑……”

“考虑好就行,不用跟我说为什么。年轻人的事情我不管。”郭立业摇着扇子打断了他的话,“哎你说路上不会一直堵车吧?你妈可最讨厌别人迟到了。”

紧赶慢赶,郭家老少终于到了墓园,摆好香烛纸钱、水果素酒,郭立业蹲在前排,点香点烛:“路上太堵,这也是提前下了车小跑着来的。知道你气性大,活着的时候一句话不对就能把自己气缺氧了。今天人都齐了,小细节就别跟小辈儿们一般见识了,听话啊。”

老爷子说完话,郭靖黄蓉,郭郭韩浩月,挨个把鲜花放到了墓前。

正放着,郭立业突然叫住了黄蓉:“黄蓉你留一下。”刚刚放下花的黄蓉愣了一下。

郭立业接着对着墓碑上亡妻的照片说:“你昨天给我托的梦,都记下了。趁着还没老年痴呆,赶紧把话给你捎到了。黄蓉你来,别紧张,就是几句话,当你妈面,我给你转达一下。”

“爸你路上也没说呀。”黄蓉迟疑地往前站了一步。

“你们当大夫的,有些话不也得对着当事人说吗,光跟家属叨叨也不行是不是。没别的就一件事,小事。”郭立业转过脸看着黄蓉,眉头挑了挑,“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你妈生孙子?”

郭靖刚要说话,郭立业一指他:“婆婆问媳妇的事情,你别插嘴——黄蓉你说。”

站在一旁的韩浩月和郭郭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吭声。

“家里咱不是聊过了吗,我们暂时没这打算。”黄蓉嘟嘟囔囔道。

“没打算不怕,现在打算。迟早也得要,说个时间就行。你妈喜欢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要不她夜里又找我问。”

“非得说?”黄蓉看着咄咄逼人的郭立业,深吸了口气。

“说。”

“不要了。”与其藏着掖着,她不如索性直说。

前些日子吴汉唐把给脚崴了,颇有感悟,也借着这个机会再次和她聊起过这件事,他对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想要孩子的这个决定有些悔不当初,试想着假如以后动不了了,要是没她和郭靖在身边,他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据他所说,她姐姐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其实也有个疙瘩,所以他们一直把她当闺女养。不过就是他们说得再痛彻心扉、再天花乱坠,她不想要也还是不想要。

这下轮到郭立业愣住了,他半晌才反应过来,笑道:“这孩子还是小。你看看,说话都不负责任。什么叫不要了。你爹你妈那时候也不要,你从哪来的?是不是?”

黄蓉礼节性地笑了笑,她伸手从兜里掏出墨镜,戴上了,再不吭声,这是在表明她的态度。

郭立业摸摸墓碑上的照片,又开始了自言自语:“我说什么来着。婆媳问题不好处理就在这儿,婆婆不在,媳妇怎么会听老公公的?你也看见了,我说话不好使啊。”

郭靖处在中间,有些尴尬:“爸,你这么搞突然袭击的后果,有时候就会很尴尬。”

“嗯,媳妇管不住,开始管爹了。”郭立业叹了口气。

郭郭见状马上说:“你们要是吵架,我就先走了。”

“别别,都别走,这是我扫了大家的兴了,我给大伙儿道歉。”郭立业转过身来,说道歉就道歉,他真的给众人鞠了一躬。

四个人顿时有些难以置信地面面相觑。

扫完墓,五个人来到了墓园附近的一个农家乐餐馆,半露天的棚子下面,郭家老少围坐着,今天是韩浩月请客,菜一上桌,郭立业就立刻提着筷子站了起来,对着桌上的饭菜挑挑拣拣,指指点点。

“一盘炒鸡蛋,就敢要三十。有不有机,谁知道?我又没亲眼见这鸡吃虫子长大。这什么?水煮肉,牛肉还是猪肉?韩浩月你挺有钱呀,什么都点,你给我五十,我给你买五斤肉,做五盘子菜。”

韩浩月恭恭敬敬地在一旁听着,郭靖和黄蓉只管埋头吃饭,不闻,不答。

郭立业接着说:“要是没看错,这个肯定是猪肉。我看看是公的还是母的。像母的。这老板也够狠的,也不说等这猪下个小崽子再杀。目光短浅,只能看见眼前这点小利益。这要是生了小崽子……”

郭郭先听不下去了,说了一句:“你先吃饭吧老郭,吃完了再叨叨。别瞪着我,我是好意,回头低血糖你再把自己摔了。”

郭立业这才坐下:“吃。还是我闺女会疼人,没白生她。告诉你们啊,你,郭靖,好好跟你妹妹学,现在好好孝顺,别光嘴说。别以后子欲养而什么亲不待。看我干什么,人生不就这么几十年?等我死了,也埋这儿,和你妈一起,啧啧,风水好啊,对你们子孙后代也好。”

他看看远处的青山绿水:“再往后,郭靖黄蓉你们,你们百年之后也埋这儿,团聚。哎有个事,你们要一直光着,往后没人扫墓了,咱们一家子在底下,连个烧零花钱的都没有,怎么办?”

“从现在起,每年多烧一万多个亿,就算通货膨胀,也够花了。”郭靖闷头吃饭,头也不抬地回道。

“我说的重点是多少钱的事吗?嗯?黄蓉你说呢?”

郭立业话锋一转,转头望向黄蓉,黄蓉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一口饭噎在了食道里,慌忙喊道:“爸您把那汤递我,我噎着了,谢谢谢谢。”

郭立业顺手将汤递给她,随后转脸叫道:“韩浩月。”

正在专心吃饭的韩浩月马上哎的应了一声。

“别吃了。你自己请客你等会儿再吃。你说说,要是你现在还没孩子,你怎么办?你不用看郭郭,这事你个老爷们你自己不明白什么意思吗?你表个态。”

“我不一样,我已经有儿子了,当然我知道是假设,这事一家和一家不一样吧,我就是觉得郭郭的意见也很重要。我比较尊重她的意见,这您也知道。”韩浩月小心翼翼地回答着,生怕得罪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旋即把这个难题丢给了郭郭。

郭郭白了他一眼,手一摆:“我没意见,别问我。吃个饭也这么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饿了,我要吃饭。谁也别烦我。”

郭立业还是将目光投向了韩浩月:“说重点。人这一辈子,不留个后代,说得过去吗?”

“您说呢?”韩浩月就是不直面回答,绕绕弯弯,最终还是把问题丢回给了郭立业自个儿。

郭立业见他不接茬儿,气得一扔筷子:“不吃了。回家。”

***

夜幕降临。医院里,病房和楼道里灯火通明,下了班的黄蓉并没有走,而是留在了急诊中心的医生办公室里。

她最近刚学会了用手机点餐,正兴致勃勃地拿着手机点外卖,她看看几个写病历的同事,问道:“肉夹馍套餐有折扣,买双份还能优惠。还有没有人要?小柳你不要吗?”

被叫做小柳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她拜拜手,说:“不啦。写完了跟男朋友吃火锅去。”

黄蓉环顾了一圈,见大伙都没反应,有些扫兴:“我这刚学会点餐,你们也不捧个场。算了我自己来。”

“今天不是你夜班吧黄姐,怎么不回家了?”小柳有些奇怪地顺口问了句。

“调了。多上个夜班累死,也比听家里老人唠叨强。”不管回哪个家都是唠叨,不是郭家老爷子唠叨,就是姐夫唠叨,两个人都在催她生娃,听得她耳朵都快长茧了。

而此时的郭立业,正在自家附近的公园里等着人,空荡荡的一片青石广场上,他孤零零地站在一个小石阶上。

不消一会儿,一个老头牵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孩子,朝他远远地走了过来:“老郭!”

“可不是我爱批评人啊老王,这都几点了,咱们队不迟到的铁律你都忘了?别的人呢?”郭立业有些不满。他是他们队广场舞的领队,铁打不动地每日都来,组织、领舞、拉人样样包揽。

老王有些不好意思:“活动重复了。幼儿园今天有汇报演出,都去给孙子孙女加油去了。”

“那你怎么来了?”

“这我孙子,在舞台上尿尿,被刷下来了。要不是不让上,我也来不了。我俩参加咱你这队。”说着,老王指了指在一旁扒开裤子,正在露着小鸡鸡尿尿浇树的孙子。

郭立业眉头一皱:“广场舞不是过家家,你俩参加算什么意思?下个月就要全街道比赛了,你们一个个都不来,以后咱们还混不混了?老太太都跟别的队走了。”

“你没孙子你不知道,天大地大孩子最大,我能来就算不错了,要不然你挨个找他们去?”

“孩奴。因为孩子连艺术都不要了。看看我,我都瞧不起你们。”郭立业嘴硬,心里却更不是滋味了。他看了看热衷于尿尿浇树的老王孙子,琢磨着必须得给儿子儿媳下点猛料了。

隔天,下了班的黄蓉和郭靖一回到郭家,就看见了饭桌一盆还在冒着热气的粥。而郭立业和郭郭正在给花盆换土。

客厅里,电视开着,播的是《动物世界》。

“红肠配白粥,看着就好吃。你们都吃了吗?”黄蓉一边洗手一边探头看着饭桌。

“吃了吃了就剩你们了。爸专门给你熬的营养粥,趁热抓紧。”郭郭依旧专心致志地换着土,只有声音从阳台上传了过来。

黄蓉和郭靖明了地点点头,二人一起来到饭桌前,迫不及地地盛好粥,喝了起来,熟料一口下去,两人都觉得味道有些奇怪,相互对看了一眼。

“什么味儿?”郭靖把勺从嘴里拿出来,有些奇怪地问。

“好像有点腥。是不是放鱼片了?”黄蓉又喝了几口,吧唧吧唧地又尝了尝。

“我再尝尝。”郭靖也又盛了一勺。

俩人又连着喝了几口,还是有点腥,郭靖忍不住,抬头问了一句:“今天这什么粥啊?爸?”

郭立业刚翻好土,这才慢悠悠地从阳台上走出来:“蝎子蚂蚁粥。”

黄蓉举着勺子的手一下子顿住了。

郭立业见状,道:“愣着干什么,喝呀。营养价值比海参都高,滋阴壮阳,对你们要孩子有好处。”

霎时间,黄蓉和郭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客厅里,顿时安静了,只有电视机里的背景声,声声传来,赵忠祥浑厚的嗓音缓缓地诉说着蝎子的一生:“雌蝎可从生殖孔娩出仔蝎。雄蝎体内只有两根精棒,一生只能交配两次。但雌蝎每交配一次,可连续生育四年,直到寿命结束。蝎子为卵胎生,受精卵在母体内完成胚胎发育……”

听到这,黄蓉一阵作恶,捂着嘴往卫生间里奔去。

“哗啦啦……”她一鼓作气,把方才吃进去的粥,一口不剩地全吐了出来,顺带还吐出了些中午没消化完的食物。

吐完,她洗了把脸,一头扎进了郭郭的卧室。整好花盆的郭郭此时已经回到了卧室,正在收拾衣服,她看看黄蓉,一脸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黄蓉蹑手蹑脚地把门一关,压低着声音,说:“解剖室的标本我也见多了,没一样像这么恶心的。我也不是个矫情的人,换了你你吐不吐?”

郭郭手一挡:“我别和你换了,我和我爸先换换,我也觉得奇怪想不通,生孩子有那么难吗?我要不是宫寒一下子怀不上,夹泡尿把二胎都生出来了。你就当养猫养狗了,至于那么害怕吗?”

“心理。关键是心理没准备好。有人怕打针有人怕坐船,人和人的恐惧不一样。我就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看见老鼠会晕过去,别人也没法理解我怎么就不愿意要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郭郭弯下身子,又开始收拾起了衣服:“不明白。我告诉你丈夫可以是后的,孩子必须得有个亲的。我对韩浩月那儿子多好都没用,关键时刻小王八蛋还是护着亲妈。算了不跟你说了,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先走了。他前妻出差,韩浩月去开家长会,我还得去当好后妈带他吃夜宵……”

她刚要走又回来:“别说妹妹没良心不帮你,就这么耗下去不行。我爸是个轴人,为了捧哏转逗哏,他能把他师傅耗死。总之一句话,你不能这么被动,得出击。”

说完,她一开门,出去了。黄蓉看着被她打开的门,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郭郭的床上,若有所思着。

厨房里,“咔”的一声,郭立业手起刀落,切开了一颗西瓜。

生怕隔墙有耳,他压着声音教训儿子:“我省吃俭用,把你送去受高等教育,毕了业结了婚,就是让你能明白事理。韩浩月和你妹妹生了孩子,姓什么?姓韩他不姓郭。明白这意思吗?”

“小学毕业我也能明白。问题这事它急不得。您越急效果越差。”郭靖在一边洗锅,一边回他。

“我就问你一句,你想不想要?”

“我当然想了。我要不喜欢孩子我去妇产科干嘛?这一点您放心,不会让老郭家绝了后的。”

郭立业咂了咂嘴:“你的志向我放心,我是不放心你说了算不算。谈恋爱的时候我也没觉得你窝囊,我还以为你那是迷惑黄蓉呢,怎么现在这么怂?饭桌上连句话你都不敢多说?”

郭靖继续洗着锅,把里里外外都刷得干干净净:“说不说不重要。什么时候说,说什么,才关键。对付轴人你得讲究技巧,李逵为什么听宋江的?你找鲁智深和他硬碰硬,那只能两败俱伤。这事我想过了,不能莽撞,得斟酌好。”

郭立业正要回答什么,厨房门口突然有人影一晃,接着,黄蓉探头进来,问道:“爸,现在有空吗?”

郭立业警惕地看看她:“干什么?”

已经琢磨好对策的黄蓉,把郭立业拉到了小区门口的马兰拉面面馆里。

他们坐在面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小桌上,花生米、拍黄瓜、酱牛肉,下酒菜一个也不少,郭立业面前摆着他们二人已经喝空了的好几个小二锅头的酒瓶。

黄蓉豪迈地干了一大口:“郭靖怎么没随了您啊。那酒量,半瓶啤酒就能抱着桌子说唱黑炮了。还得是郭郭,您别不承认啊,您也喝不过她。”

“你的量也可以。别看你不是我闺女。黄蓉,我了解你。你和郭靖搞对象那么久,我太了解你了,这顿酒不白喝,这些话也不白说,你想说什么?”郭立业带着点酒意,看着她。

“您要这么说,我也不遮着了。孩子。我想过了,与其斗智斗勇,不如开门见山。您别起来,坐。坐下先听我说完,说完了您要是再有什么话,我也保证不打断。刚才咱是不是这么约定过?”黄蓉坦然。

刚想坐起来的郭立业又坐了下来,洗耳恭听。

黄蓉接着说:“从医学的角度讲,为什么郭郭的酒量比郭靖强?为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优生优育,不能盲目不能着急。您爱听评书,曹操为什么最喜欢曹冲?因为他聪明。聪明人会说好听话,换了谁都会喜欢。曹冲,郭郭,都是您和曹操最成熟的年龄段生下来的。”

郭立业没打断,耐心地听着。

“我没说我永远不要,什么时候要?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说我不知道。灯就在咱俩头上,爸我完全可以骗你说我和郭郭一样宫寒,我怀不上,你不懂医骗你跟玩似的。我不愿意这么做。为什么?我和陈锋就是因为撒谎,就因为不诚实才离的婚。我和郭靖结婚的时候我们说好了,小事不拘,大事不虚。我哪怕挨您几句说,我也不愿意蒙人当骗子。”

郭立业喝了一口酒:“这话我爱听。在理。是个爷们办的事。”

黄蓉继续说:“为什么现在不想要?我还没做好准备,这准备不是尿布奶瓶的事情。韩浩月为什么能把郭郭娶走?因为你想好了,想通了想透了,这事就成了。您要是心里没想明白,郭郭是个大活人,你能把她放走吗?孩子也是个大活人,他不是小猫小狗,我得对他负责。”

她说这话,郭立业听进去了。

“这事只能一对一这么沟通。我就一句话,生,但不是现在。具体什么时候,您和我妈再容我一年。一年后的今天,我保证把时间拿出来定好。您要是同意,这杯酒我干了。您要是不同意,这酒我也干了,那就对不住了。”

“叮——”郭立业举起酒杯就碰上了黄蓉的:“说得好。郭靖要是有你这两下子,我也不至于白瞎了买蝎子的钱。说得真好。你也就是早不说,早说了咱也不会闹那么些别扭。好了,就八个字,万岁理解,理解万岁!”

“爸。”黄蓉有些感动了,她没想到自己这翻话真说动了老爷子。

“别叫爸。对待孩子的问题上,你的想法比我更成熟,你是我的老师。黄老师,我干了。您随意。”

黄蓉也豪爽地一饮而尽,而后对着吧台叫道:“服务员,再来俩小二!”

一夜酒醒。清晨,一阵叮叮咚咚的门铃声响了起来,被吵醒的郭立业睡眼朦胧地过去开门,是快递。

“怎么现在都这么早了?”郭立业开门签收着,他看了一眼快递盒子,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英文,有些奇怪:“谁写的什么这是?黄蓉,黄蓉——”

郭靖卧室的门开了,黄蓉出来接过快递盒子一看,一脸笑容:“郭靖,来,惊喜到了!”

“怎么都是英文字母?”郭立业指着快递盒子问。

“海淘。爸回头我给您也买一个啊。”说完,她把盒子递给郭靖,“看看,郭靖,是不是你喜欢的那款?”最近黄蓉网购学得很溜,什么都开始尝试着上网买了。

郭靖打开快递盒子一看,是一款钱包,他乐不思蜀地说:“就这个,这儿还有个暗扣,颜色也正。爸你看看,怎么样,不错吧,我把我那旧钱包送您。”

黄蓉送了他一个大白眼,转而看向郭立业:“别理他,跟您开玩笑呢。就冲您昨天晚上那么通情达理,我也得送您一个礼物。说吧,大到冰箱彩电,小到针头线脑,我必须表达一下心意。咱把买奶粉的钱给您孝敬了。”

“我一点都不生气,衣服鞋子旧钱包,我一直用的都是郭靖淘汰下来的。要不扔了多浪费。”郭立业说着说着,突然眉头一皱,眼神不对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黄蓉不解。

“通情达理,奶粉钱?”郭立业一脸的茫然不知,“我昨天晚上说什么了吗?”

黄蓉看看郭靖,又看看他:“不要孩子了。您答应的啊。理解万岁,忘了?”

“不可能。”郭立业手摆了摆,露出一副很认真的表情,“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我得脑子让一万头驴踢了才能说这样的混蛋话吧?黄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能趁我喝点酒就讹诈我,告诉你就算喝多了我也记着我说过什么,没说过什么。你爹要是连这么点警惕性也没有,早让人给卖了。”

黄蓉懵了,她看着郭靖,郭靖也看着她,目瞪口呆。

“爸您真的说过。真的。”

“证据。有录像吗?谁能证明?”

黄蓉彻底懵了……

***

其实想要他们生娃的,真的不止是郭立业和吴汉唐,就连郭靖自己对要孩子这件事,也同样是迫切的,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孩子,只是,婚前他答应过黄蓉,在生孩子这件事上,要和她统一战线,所以直到现在,他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那条线上,下不来了。

夜色渐浓,郭家阳台上,郭靖这会儿一边扶着梯子给韩浩月当下手,修着阳台上绕了线的晾衣架,一边和韩浩月诉说着自己现在的处境。

韩浩月站在上头,口手不停:“人和人情况不一样。我最早其实没计划要孩子,要不是袁媛,我现在还和你一样。”

“你们家女人说了算,反正你照办。”郭靖叹了口气。

韩浩月接着说:“她喜欢自己拿主意,做事又果断,要不是需要我配合,想必都不会结婚。生孩子也一样,她直接把避孕套扎漏了,肚子都大了才告诉我。”

郭靖听他这么一说,惊到了,不自觉地由衷赞叹:“这个绝。女的这么干,更绝。”

韩浩月哼笑了一声:“事后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干,她说时间宝贵,不想冒被我拒绝的风险,也没空坐下来分析说服讲道理。说那段时间是她一辈子里头最适合生孩子的年龄,不能再等了。”

“那为什么单找你呢?”郭靖有些不解。

韩浩月一边修着晾衣架,一边说:“我有户口,不抽烟不喝酒,那时候还天天打球和游泳,肺活量很少有人比我强。加上身体也好,家里没高血压没糖尿病,血型O,不近视也没少白头,符合她对孩子遗传的所有的要求。”

郭靖嘴角一抽,笑:“感情照着书选机器人也就这样了。”

修好了这边,韩浩月从梯子上下来,挪了个位置:“你也觉得,我也觉得,可她不觉得。也有人说她是属藕的,心眼太多。怎么说呢,要不是她这么办,我现在也没儿子。有时候有心机也不是坏事,看你从哪个角度去想了。”

“塞翁失马。”

韩浩月看看他:“趁着嫂子还没下班,这话也就咱们哥俩说说。有时候不能光听女人的,别看我老做不了主,可我要想办的事基本也跑不了。你要喜欢孩子,就得上手段,得磨,得豁出去。”

“怎么豁出去?”郭靖颇有兴致。

“想想袁媛,是吧。”韩浩月贼贼一笑,“人要是拿定主意,另一半的意见根本不算个事。”

郭靖抿了抿嘴,细细琢磨了起来。

夜深人静,窗外一轮圆月羞赧地躲在了云层之后,只露出了一小道银边,月光透过云层轻轻柔柔地撒下,漫天星辰闪烁,夏季的夜晚就是这么的赏心悦目。

卧室里,哗啦一声,被子被掀开了,郭靖和黄蓉的脑袋露了出来,喘着气的郭靖倒在一边,他刚刚用完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了枕头上。

黄蓉裹着睡衣起来,光着脚走到柜门前,拉开一看,平时她放着避孕药瓶的地方空空如也。她转身望向郭靖:“东西呢?别装死。说话。”

“什么东西?”郭靖装傻问道。

“口服避孕药。只要识字就能看懂。”

“喔那东西呀,藏了。”

“什么意思?”黄蓉一脸意外。

郭靖倒是很坦诚,直说:“射雕大侠光明磊落,我也不差。咱俩之间,我绝对不当那种扎避孕套、叫你怀孕的骗子。我也当不了,你对橡胶过敏。所以我就直接了当,一个弯弯绕也没有,你那药我扔了。”

黄蓉有些不高兴了:“扔了买去。”

“我不买你也别想买。这么说吧,今天就当我喝多了,今天我就无赖了,从现在起二十四个小时我看着你,什么后路我都给你堵死了,你翻脸也没用,不信你大可以试试,说得难听点,你就是抡圆了抽我,我也不反悔了。就这一次。怀上你就生,这次要是怀不上,我也认了,听天由命,我说明白了吗?”

他说得又急又快,坚定无比,黄蓉看在眼里,也不急了,坐稳了看着他,问:“受什么刺激了?”

郭靖喘了口气,想了想,说:“我想了想,觉着人不能对自己的身体冒险,再过几年,你换了想法,准备要孩子,不行,高龄产妇了。我不能让你冒那个险,雌激素都不对了。那是对你的不负责。”

黄蓉更平静了,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瓜子嗑了起来,问:“还有吗?”

“当然有了。前天我一个中学同学去医院看病,带的那小伙子不是他弟弟,那是他儿子。我们一个班几十个人,就剩我没孩子了。往后送孩子上幼儿园,别的孩子都以为我是爷爷呀。再有就是医学角度,这个你是能理解的。人类繁衍,这是人性,很多雄性动物都这样,活着的意义就是传播后代,到处留精。我不能不如个动物吧?”郭靖说得非常诚恳。

黄蓉磕完了最后一粒瓜子,拍拍手:“行吧。反正你也铁了心,算了。就这么着。滚去洗澡吧。”

郭靖心下大喜,一下子跳到地板上,提高了个八度“哎”的一声应道,转身就麻溜地滚去洗澡了。

然而,当他洗好澡,用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愣住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黄蓉正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吃着喝着,茶几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全是红酒咖啡、可乐饮料,还有一堆麻辣鸭脖,她见他出来了,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咕咚又是一大口红酒。

“嗨!”郭靖喊了一声:“孕妇不能喝酒精!”

他刚要冲过去,黄蓉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打开了,一阵风吹进来,吹起了她的发丝,黄蓉一只脚踩到了窗台上:“别过来。过来我就往下跳。你的话还给你,今天我就无赖了。你翻脸也没用,说得难听点你就是抡圆了抽我我也不反悔了。”

郭靖站在原地,飞快地琢磨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眼睛一眨巴你全是鬼主意。你知道我不会跳的,我确实也不跳,我又不傻,跳下去腿断了疼得还是我自己。我这么干就想告诉你一件事,别说你把我的药藏了,就算今天晚上我就验出来已经怀孕了,我也会找个高处往下跳,一直跳到进人流室。这个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郭靖蔫了:“我信。不信谁我也信你。”

“一句话。我还是颗蝌蚪,你让我做青蛙,不会。等我什么时候自己想通了,你压根也不用逼我。我这人吃软不吃硬,这么干也是你逼的。”黄蓉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郭靖长叹了口气,认怂了:“下来吧。再逼你我就是你孙子。”

黄蓉满意地嘴一咧:“过来扶一把奶奶。”

“下来我再抽你。”郭靖只能乖乖地过去把她搀下来。

被搀下来的黄蓉一脸的心满意足:“取药去。不取我就高声喊,喊得全楼的人都来砸咱家玻璃。”

郭靖没辙,只好一脸沮丧地穿好衣服出门买药去了。

翌日上午,还沉浸在奸计未得逞的失落劲头里的郭靖,买完早餐,一路小跑地从外面赶回来,刚巧在楼下碰上了刚出单元楼的郭立业。

他有些意外地看着手里拿着小红旗,头上戴着小黄帽,提着一个很有年代感的背包的郭立业:“您这是要去哪啊这是?”

“江南。华东五市六日游。来,帮我把包背上。”

郭靖十分诧异:“怎么也没听你说过啊?跟谁去呢这是?没事吧您?”

“年近古稀膝下无孙,空巢老人太寂寞了,呼朋引伴,跟着广场舞的队员去参加个夕阳红旅行团,自己花自己的钱,找找乐子,这很过分吗?”郭立业满脸的埋怨。

郭靖挠挠头:“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太突然了,你倒是提前几天打个招呼,我……”

“你陪我去吗?”郭立业脑袋一探,“不去就帮我把背包挂上来。我也是刚做的决定,旅行嘛,说走就走嘛。你也不用送我,门口就有大巴,我们说好了都不用孩子们来送别,黑发人送白发人,兆头不好。”

“这不迷信吗?”郭靖哼哧了一声。

郭立业理都没理他,而后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悄声说:“我把郭郭也支走了,这两天咱家里没人,给你和黄蓉腾腾地方,繁衍后代嘛,蝎子也得有个窝。你明白我的意思。一周后见了。站那儿。别跟着我,烦人。”说完,郭立业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郭靖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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