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职场 > 小大夫 > 第十一章

“吧嗒,吧嗒……”产科主任办公室门口楼道墙上的钟表规律地走着。老于、大康、曾鲤,还有几个进修大夫,有的抱着病历片子,有的拿着检查报告,各有所需地在门外等候。老于凑近听了听,屋里寂静无声。

而门里面,郭靖正双手捧着两个档案袋,笔直地站在黄彩云面前,毕恭毕敬地将档案袋递给她。

黄彩云看了看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档案袋,然后哗啦啦地一股脑儿地将其中一个档案袋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办公桌上。

她陆续拿起这些文件看了看,这些文件里,有在职研究生报名表、中国医师进入RCOG专科医师教育培训计划(MTI)申请表(驳回)、子宫颈疾病规范化筛查与诊治学习班申请表(驳回)、海外医学进修申请书(驳回)、中国医师协会北京分会入会申请(驳回)、北京医学会妇产科学分会第四次继续教育沙龙资格申请(驳回)……

看完这些,她又拿起一个档案袋,再次将口子朝下一倒,工资卡、奖金卡、体检证明、租房合同噼里啪啦地全部掉了出来。

“啪——”,最后掉出来的是一本普及男性结扎术的医学知识小册子。

郭靖不卑不亢地看着黄彩云:“工资卡和奖金卡我是问黄蓉借来的,从她答应我求婚那天起,我就全给了她。您右手边是我的体检证明,从耳鼻喉到普外,从泌尿系统到遗传病,我没有漏掉一项。将来我们生孩子,我的基因里不会给孩子添任何麻烦。现在不说孩子先说大人,以我的健康状况,短期内不会有大病,结了婚也不会拖累黄蓉。没人逼过,这些都是我自己想交待清楚的。”

他深深地望着黄彩云:“您的择婿标准不看人品,看水平。比学历,我不如您带出来的师兄师姐,但是论勤奋,我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差。不管在人流门诊还是住院病房,我每天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离开,一年到头除了生病,我连除夕和过年都会出现,我能保证每个病人找我的时候,我随时都在医院。大学毕业我偏偏分到您的科里,跟在您的手下,我唯有更加努力拼命工作,您左手边都是我这两年来的各类学习机会申请书,被驳回不要紧,只要我有这份心,我会没完没了地接着来,虽然成绩不算最优秀,但我敢说我是产科最敬业的一个人。”

黄彩云没说话,但她听进去了。

“您总觉得我话多,没正形,可您看咱们医院那栋门诊大楼,从上到下几十个专家诊室,那些白头发的教授名医全都是碎嘴子。那些乌央乌央的病人,他们千里迢迢从外地坐车过来,排一天的队才能看上门诊,就想让我们多说几句话,我现在还觉得我说得不多。有些病人的症状难以启齿,我只能和她们开开玩笑,这样是最快拉近距离的方法。您要是嫌我话痨,以后在您面前,我尽量少说。”

听郭靖说了这些,黄彩云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我知道您喜欢陈锋要超过我。可他的学历再高,事业再好,也不能盖过他犯过错的事实。多大的名医也不能带别的女人回家呀,他工作干得再优秀,也不能三个人躺在一张床上。我不如陈锋的文凭高,但我比他对黄蓉好。我努力工作的同时,我会比任何人对你妹妹都要细心都要好,黄蓉对橡胶过敏,我知道总是口服避孕药对身体不好,只要我们有了孩子,我可以马上就去结扎。”

黄彩云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她的内心已经有了些许触动,她瞥了一眼《男性结扎术》的小册子,她没想到郭靖可以为黄蓉做到这一步。

郭靖继续:“为什么有人被鱼刺卡过喉咙,拔出来以后还要吃鱼?为什么有人被狗咬了被猫抓了,伤口好了照样喜欢宠物?那么多的孩子满口蛀牙,一样还戒不了吃巧克力,为什么,喜欢啊!我喜欢黄蓉,从见她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一直喜欢到我死那天。世事难料,您也不必相信我刚才说的每个字。那份租房合同我们签了一年,您也可以给我一年,就当是试用期,一年后的今天,不管是生活还是事业,只要我吹了一个字,打了自己的脸,我马上离开黄蓉,反正我们也没领证,离婚加辞职,我肯定不再惹您心烦。如果我干得好,您再认我这个妹夫,行不行?”

“说完了?”黄彩云深深地望着他。

“完了。”郭靖扬着下巴,毫不退缩。

“还有要说的吗?”

“没了。”

“那就这样吧。”

郭靖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个“好”,不拖泥不带水,起身就准备走出去,但没走几步,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回身,看着黄彩云,问:“那什么,主任,您刚才说‘那就这样吧’,意思是行,还是不行啊?”

黄彩云头也不抬地说:“试用期一年。你说的。”

郭靖眼睛噌的一下亮了,嘴角就差没咧到耳后根了。

几秒后,郭靖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门口等着的几个进修大夫见他出来,纷纷敲门进屋签字,老于和曾鲤关心的是郭靖,马上迎过去:“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去哪请你们喝酒庆祝一下吗?”郭靖很潇洒。

几个人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郭靖接着说:“人流门诊到此为止,明天正式回归病房,当然回来也呆不了几天,马上就得休婚假,我跟黄蓉还没蜜月呢。看什么看?丈母姐当家就这么潇洒,嫉妒啊?”

说完,他在几个人一脸震惊的目光中,笑逐颜开地走了。

黄彩云这关,算是就这么正式通过了,结婚证也重新拿了个真的,对于郭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比这个更值得庆贺的了,就算是收红包,也比不上这件事来得高兴。不过话虽这么说,但红包还是要收的,谁还能嫌钱少啊。

这不,晚上下班一回到家,郭靖和黄蓉就把红包铺满了一床,一个拆,一个记。

“我一摸就知道这是老于的,全科他最抠。五百八十八。”郭靖拆了一个红包,念叨道。

黄蓉往小本上记:“不少了。再说人家也不打算再婚了,给你多少都算实亏。”

郭靖又拆了一个:“大康。你看大康一个进修的都八八八。我们科怎么不正之风到处蔓延呀,曾鲤也这么抠了也这么薄?”

“脸皮别那么厚。咱又不搞仪式不摆酒,收这么多我已经不好意思了。”

郭靖摆摆手:“结婚随份子这种事,就是刺刀见红,你今天不宰他,他们明天磨刀霍霍向猪羊,宰你的时候心可不软。你等着看曾鲤这样的,到时候发请柬,连退休的那帮老大夫们都不会放过。哎这谁呀?”说着,他刚拿到手里的这个厚厚的红包上,“陈锋”两个字赫然醒目,映入了他的眼帘。

黄蓉瞥了一眼:“不认字啊?”

“虚情假意。明天还他。情敌的红包咱不收。”说完,郭靖把这个红包扔到一边。

“装。接着装。”

“没装。这不是争口气嘛。他跳槽去了私立医院,据说现在超有钱。有钱到别的地方嘚瑟去,包这么厚这么多,什么意思,刺激我吗?”他一边说,一边顺手拿起了旁边的一个红包,“哎这是谁的呀,比陈锋的还厚?”

黄蓉凑过去一看,上面写着肖锐。

郭靖用手背打了打红包:“肖总。肖总挣得都是黑心钱,得要。都留下。以后等他结婚也不还回去,这就算是为民除害了。”

“无耻。”黄蓉鄙视。

数完全部红包,郭靖一脸满足:“洞房花烛夜,回归病房时,斗完地主休婚假,带着女神去旅行,人生怎么这么圆满呢?我上辈子肯定是日行一善,积了多少德呀我?”

“你最积德的是能说服我姐。我本来以为你连产科的门都进不去了。”

“三打白骨精,唐僧那么冤枉孙猴子,多大的怨恨多大的仇,猪八戒一样能把大师兄请回来。事情好办不好办,关健得看谁去办。”郭靖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

黄蓉倒是好奇了,她捣了捣他:“说说,进去第一句话是怎么说的?大师兄就没把你踢出去?”

郭靖刚刚准备开口,想了想,还是故意卖了个关子:“保密。”

***

笔直的高速路上,一辆辆轿车飞速驶过,郭靖驾驶着一辆特别小的迷你轿车,也在混在了这些轿车之中。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地向两排掠过,玻璃车顶开着,微风吹着戴着墨镜的郭靖和黄蓉的头发。车内,动感的音乐声震耳欲聋,黄蓉惬意地半躺在副驾驶上,大声地问:“门儿你三保险了吗?”

“里三层外三层,就差门口栓条狗啦,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你怎么结了个婚变这么操心啦?”郭靖扯着嗓子回答。

“头一次搬出来住,我怎么知道外头是不是到处都是你这样的坏人?楼底下派出所贴的告示你没看吗?最近好些小偷,都是技术开锁!”

“小偷?什么小偷?”音乐声太大,郭靖有些听不清楚。

黄蓉朝他喊:“你把那玩意小点声!”

郭靖听话地拧低了音响的音量,车里马上安静了,他这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就算车是租的,也不能这么可着造。耳朵震聋了可是自己的。”黄蓉白了他一眼。

郭靖挑了挑眉,神采飞扬:“气氛很重要。咱们现在在干什么?蜜月旅行啊。安安静静那是夕阳红旅行团。不这么折腾,对得起咱那两本真正的结婚证吗?”

不提还好,一提黄蓉就来气:“结婚都是假的,骗子。跟着你我算是把脸全丢干净了。”

“现在不就成真的了吗,以前的经历你就当演习了。一定要对你丈夫有信心。你姐铁板一块,我不照样磕下来了吗?”

黄蓉更好奇了:“你到底跟我姐说什么了?”

郭靖嘴角一扯,自鸣得意,眉飞色舞地把那天早上和黄彩云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她。

“怎么样,词儿硬不硬?你姐纵然铁石心肠,照样听得她感天动地,一把拿下。”

黄蓉斜着眼瞟他:“早有这些词儿早你干嘛去了?以前怎么不说?”

“以前光想着甜言蜜语了,谁知道老人家只吃实话实说这一套呢……”正说着,郭靖看了看路,忽然大叫道,“哎哎,光顾着聊天差点走过了!快,帮我重启一下导航,这手机地图怎么半天不说话呀,林志玲呢!”

黄蓉赶紧重启导航,“林志玲”的声音再度响起,郭靖按照指示,猛地拐弯右转,轿车发出吱的刹车声,从旁边的一条匝道拐出了高速主路,开往了怀柔,一直开到了怀柔郊区的一个吃住游娱一体的农家乐度假村。

日光毒辣,度假村的一处桃园里,郭靖已经爬上了一个高高的梯子上摘着桃子。一群蜜蜂“嗡嗡嗡嗡嗡”地围着他的脸乱飞,他脖子上套着一个塑料袋,这会儿他正一边伸手摘桃,一边驱赶蜜蜂,忙活得汗如雨下。

“摘几个了?”黄蓉的声音从下方遥遥传来。

郭靖已经快爬到了树尖上,他往下一看,这个夸张的高度,让他一阵眼晕,他赶紧坐稳:“十五个,够不够?”

“是不是晕了?你要低血糖赶紧吃一个,又不是孙悟空,非要爬那么高。”黄蓉关心地问道。

“太阳晒得最多的桃儿最甜,我这是为了谁呀,你看看。”

“差不多就下来吧,你是要在这儿呆到天黑吗?还让我带着泳衣和泳镜,咱不是去普吉岛吗?”

郭靖一边摘桃,一边说:“必须的。沙滩会有的,浪花会有的,大海也会有的……”

是的,浪花会有的。一摘完桃,郭靖就带着黄蓉来到了一处公共的露天温泉。

哗啦啦……波纹荡漾,一股小到不能再小的小水花翻了个跟头,打在了温泉的池子边上。整个池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郭靖和黄蓉穿着泳衣,将泳镜别在头上,缩在池子的角落里泡着。黄蓉一直盯着对面,表情极度厌恶,像是看见了什么道德败坏的事情。

而他们的对面,是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恶相,满胸口都是纹身的留着板寸头的男子,他正翘着腿,用一只手在脚上揉搓着。

黄蓉看不下去了,正要开口说话,郭靖眼尖,赶紧拦在她前头,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句:“兄弟,这里头不能搓脚。这么多人,很容易交叉传染脚气啊手足癣啊是不是?”

板寸男子理都不理他。黄蓉见他这副不理人的模样,再看看郭靖,郭靖轻声又唤了句:“大哥,哥?”

板寸男子这才眉毛一横,看了看他,郭靖硬着头皮回望着。终于,板寸男子把脚放了下去,紧接着,他伸手一探,从池子边上摸了一盒烟,抽出一根,啪地点燃了。

哗啦——黄蓉一下子站了起来:“这是公共场所,禁止抽烟。知道吗?”

板寸男子仿佛没听见,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将灰色的烟雾徐徐地吐了出来。

郭靖紧张地看着黄蓉,一秒后,黄蓉气急败坏地出水走了,他赶紧起身追了过去。黄蓉头也不回地一路径直走到客房,收拾起了自己的衣物,郭靖这下急了,他一个劲儿在旁边劝着。

黄蓉理都没理他,继续打包,她每把一件东西装进包里,郭靖就再把这件东西飞快地拿出来。

“还让我带着泳衣和泳镜,咱不是去普吉岛吗?”黄蓉终于开口了。

“普吉岛肯定会去。我说话你还信不过吗,我说了去,咱就一定去,时间早晚的事情,你先停一停,先听我说,这回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家不对,我代我爸向你道歉。”

“别道歉,千万别。我可不想落个刚进门就埋怨老公公。”

郭靖又从包里拿出一件东西:“老公公也分靠谱不靠谱的。像老郭那样的必须大力批判。哪有把儿子的存款连招呼都不打,就取走了压在股市里的?关键我的钱我自己都不知道,要不是拿交租房的钱,我现在都蒙在鼓里……”

他越说越激动:“他跟我说什么,就一天的功夫,买了就赚,买多少翻多少,那也不能自作主张就把我和我妹妹存在他那的钱全给取了呀!赶上个领证结婚我也不敢跟你说,我怕你们家知道了又觉着老郭家的人不能信任,搞得现在我带媳妇度个蜜月连六环都不敢出,这种事能忍吗?换你你能忍吗黄蓉?”

黄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察言观色道:“真生气啦?”

“别拦着我。我这就打电话。该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拉,全突突出去!你别拦我……”

黄蓉摊摊手:“我没拦着啊,郭大夫你看,我的手就在这儿,根本就没动,快接着演。”

郭靖软了:“当然老头也是好意是不是。不管他听到的绝密内幕消息是真是假,不也是想挣点给咱们未来买房子的首付吗。他自己压得更多,据说把棺材本也搭进去了。”

“那怎么办啊?”黄蓉当真是个善心的姑娘,一听这个,首先担心的还是公公。

“压着吧,万一以后真再涨起来呢,现在割肉不成残疾了吗,失血过多咱们还得挽袖子给输血呢。好了别生气啦,来,包给我,咱不走,咱们买的可是通票,晚上还有篝火晚会呢。”

黄蓉把包一扔:“要篝你自己去篝。几个月之前我刚刚来过,中华医学会第二十一次全国急诊医学学术年会,吃的住的玩的就是这一家,先采摘,后吃饭,泡完了温泉晚上围着篝火傻唱。和今天的一模一样,老板连午饭的热菜和主食都没更新过。”

郭靖眨眨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怎么不早说呀?”

“你问我了吗,什么都不让问,问什么也不说,只告诉我是惊喜,大惊喜,就差找块纱布把我眼睛蒙上了,昨天晚上我还问你去哪,你告诉我去普吉岛,幸亏我没带救生圈啊,我连泰铢都找人去换了你知道吗?”

“所以你就急了。”郭靖臊眉耷眼。

“我急不是因为你不带我出国,郭靖,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一点都不因为这事生气,人人结婚都要去蜜月,说是月,其实最多也就是几天,出趟国不到一星期就花好几万,我宁可买来喂你嘴里全吃了。再说一次,我生气不是对这趟郊区之旅不满意,我生气是因为那个人搓脚,你也知道我有洁癖,我就烦这种没素质的。”

“就是。要不是我打不过他,早上去摁着他喝洗脚水了。”郭靖顺着她的话说。

“你——!”

郭靖一把握住她的手:“我怂。我胆小。我认了。老混在你们急诊科,我见的轻重伤病人太多了,打个架不算什么,万一打起来没轻重,一拳一脚捶下去弄个脾破裂,不管我是打人的还是被打的,都麻烦。现在不怂不行了,以前我怕过谁?郭靖是什么人?侠之大者,潇洒的大侠们都是孤家寡人啊,谁来谁也不怕谁,现在不一样了,我结婚了,我是别人的丈夫了,我得为你负责,见着那些垃圾人,我得怂。”

黄蓉轻轻砸了他一拳:“我早晚死在你这张嘴上。让你骗死。”

“别老死死死的,虽然你是学医的,咱还在蜜月里呢,说点吉利的。”

“打贼骂偷踢流氓,吉利话我多得是,就看要跟谁说了。”

郭靖轻柔地拍拍她的手:“走,穿鞋,带你去个好好说话的地方。”

“去哪?”

“还愿。”

“当——”红螺寺里传来了悠扬而庄严的钟声。林木丰茂,古树参天,早在明万历年间,红螺寺就被誉为“怀柔八景”之一,并冠以“红螺呈秀”之称。

几柱清香冒着袅袅清烟,郭靖跪在大殿外的蒲团上,嘴里嘀嘀咕咕着,念念有词。旁边的黄蓉已经拜完了,跪着等了他半天,他却还在双手合十,没完没了地嘀咕,她捅了捅郭靖,小声问:“还没说完?”

郭靖只管自己闭着眼睛默诵,忽然睁开一只眼睛:“和菩萨好久没见了,有话要说。别急。”

十分钟后,郭靖和黄蓉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黄蓉好奇地追问:“足足嘀咕了十分钟,你和菩萨聊什么来着?我的腿都跪麻了你还没说完。”

“都说这儿是最灵的,为了求一个和你的好姻缘,以前我老来,总许愿,来一次许一次,说多了连自己具体许了什么愿都忘了。心诚则灵,我真把你娶回了家,今天诚心诚意给菩萨解释道歉,表表我诚恳还愿的心意。”

郭靖说得严肃认真,黄蓉看看他,眼珠子转了转,说:“佛祖面前不能撒谎。是不是?”

“那当然。”

“好。我问你。你上山不照着一个愿望许,怎么老变来变去的?许的愿每次都不一样?怎么回事?”

郭靖眨眨眼睛,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大殿里的佛祖。

黄蓉凑近他:“佛门净地,你要是敢胡说……”

郭靖郑重地说:“因为每次许的具体细节都不一样。有时候想把你顺利地约出来,有时候祈祷能叫你原谅我,进展不同,求签也不同,有时候我烧了香下了山,觉得灵,自己还会临时调整一些东西,调了就和之前求的有区别,我得和菩萨说清楚。”

“调整?”黄蓉追问道,“你偷偷调什么了?说具体点。”

“排班啊,送饭啊,我爸别催你姐别拦,陈锋啊你离婚啊什么的,你怎么问这么仔细?这些都是不能泄露的天机,露了就不灵了。”

“怎么这么多我没听过的。”她挑挑眉,睨着他,“这里头怎么还有陈锋呢?

“我不得盼着他先跟你分了我才有资格追你吗。心想事成了,你看看。”

“没了?”她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接着说呀,我就爱听你这些阴谋诡计,我看看你背着我和菩萨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说呀!”

郭靖皱着眉头:“你这女施主怎么这么八卦?”

二人一边嬉笑着一边回到车上,驱车回去。车窗外,山景向两旁掠去。副驾驶上的黄蓉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嘟嘟囔囔。

“嘀咕什么呢?”郭靖一边开车一边看她。

“和你一样。许了个愿。”

“我能听听吗?”

“你是佛祖吗?跟你说了有用吗?”

“不说我也知道。”

黄蓉一脸不相信:“那你说。”

“我说,你看对不对啊。无非三件事。第一,晚上的篝火晚会有点新意,这趟别白来。第二个,减肥顺利,体重向你们科新来的小实习生们看齐。最后一个,调级涨工资,早点挣钱买房子,早点搬进咱自己的小窝里。”

“庸俗。”黄蓉冷哼一声,“郭靖你好歹以前也是个艺术青年,现在怎么这么庸俗?我的愿望就全是这些东西啊,柴米油盐酱醋茶,我能有点追求吗?”

郭靖嘿嘿一笑:“咱们现在都是已婚人士了黄副主任,俗点没什么不好。过日子就是这些东西,得习惯。你要不要现在发个朋友圈,P个图,就说你出国蜜月,到了南极,没想到这儿也有农家乐。”

“笨蛋,那是北极。南极冻得你鼻子都得掉了。”

郭靖点头附和:“以后攒点钱,南极北极咱都去。哎你刚才许的到底是什么愿啊?”

“你这男施主怎么也这么八卦?”

郭靖伸出右手,握住了她的左手,十指相扣:“肯定许的是我。上辈子不容易,这辈子才等到你。好好过日子,咱俩都好好的,要不然到了下辈子,就算面对面再见着,谁都不认识谁了。我没法理你,你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往后就这么几十年,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为了我,你也要好好的。”

黄蓉的手微微用力,也握紧了他的手。

前方红灯,车速渐渐慢下来。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心照不宣,各有灵犀,两人同时往前凑去,飞快地吻了一下。

此时此刻,二人都沉浸在新婚的蜜罐子里,仿佛连呼吸都是甜的。他们和每一对刚刚修成正果的情侣一样,以是因缘,如痴如狂。他们丝毫都不知道,因果相连,今天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以一种谁都无法预料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

怀柔蜜月之旅一结束,郭靖和黄蓉就来到了郭家蹭饭。郭郭和韩浩月好事将近,为了当一个合格的后妈,郭郭最近经常细心打扮和韩浩月一起去探视他的儿子,所以家里只有郭立业一人。

老爷子见儿子儿媳妇回来了,进厨房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四菜一汤。饭菜一上桌,郭靖和黄蓉提着筷子,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这四菜一汤。

不分凉热,盘子里的菜都是素的,并且都是丝状,土豆丝、萝卜丝、海带丝和蚂蚁上树,就连汤锅里也是丝状的,虾皮粉丝汤。

郭立业大口扒拉着米饭,吃空了碗,一抬头才看见俩人没动筷子:“吃呀,怎么不动筷子?”

“我们又不是一窝兔子,怎么全是菜呀,没肉吗?”郭靖提着筷子,在菜盆里寻找着。

“肉都在股市里,咱们勒勒裤腰带,等过两天涨起来,我给你们炖排骨,整只猪都搬锅里。别愣着了,吃呀,你看看黄蓉就不挑食,你看吃得多香,来黄蓉,喝汤。”

黄蓉一边嗯嗯地应着,一边吃着饭。

郭靖嘴一瘪:“早知道您这么艰苦,就不回来蹭饭了。身体也很重要,老同志,别省吃俭用再弄个营养不良,晚上带你下馆子,吃火锅去。”

“不去。贵。要想吃等我去割点肉,咱自己刨,家庭自助餐。”

黄蓉和郭靖对视了一眼,郭靖立刻心领神会:“要是一般的也就不去了。游泳馆门口新开了一家,牛骨锅,听说味道特别好。”

“打完折也挺便宜的。”黄蓉也在一旁撺掇着。

“都是圈套。记住孩子,过日子不是搞对象,钱都是这么一分一毫省出来的。他们不是慈善机构,不会看你们好看就白打折的,办卡充钱,买一赠一,这都是套路知道吧?一顿饭轻轻松松花好几百,什么都吃不饱,回来我还得下一碗方便面,咱图什么?听我的,省下钱来交房租,在家吃。”

郭靖把粉丝汤舀进米饭的碗里,汤泡饭:“省二十顿也不够一个月的租金,我们好歹还是蜜月期嘛。这都提前结束婚假,明天就要上班了,今天吃顿好的。说得过去。”

“二十顿都不够?租那个小房子怎么这么贵?”郭立业比着一个二的手势,瞠目结舌。

“当初怕你心疼拦着,事儿又急,我就没告诉您,先斩后奏了。”

黄蓉低声补刀:“那片都一个价,离医院近,贵点也值了。”

“那么多钱,能买多少粉丝呀。”郭立业看着碗里的汤,很是心疼。

午饭过后,郭靖和黄蓉待了会儿,就回了自己的小窝,二人前脚一走,郭立业就拿出了一个计算器,坐在沙发上滴滴哒哒地摁着,悄悄的,心里的算盘已经打了起来。

婚后第一天上班,一到妇产科,郭靖就开始发起了喜糖。见他吆喝着发喜糖,一众同事都围了过来,把他围了个圈,一个个一边道贺,一边接过他的喜糖纸袋。

“早生贵子早生贵子,等我媳妇顺产的时候就多仰仗各位啦。”郭靖脸上还洋溢着新郎官的喜悦。

曾鲤接过喜糖纸袋,打开看了看:“不摆酒席不宴请,挣了那么多红包就发这么几颗糖,还挑着血糖高的发,本来刚刚降下去,一吃又多一个加号,郭大夫你不能一结婚就变这么抠呀。”

郭靖皮笑肉不笑的:“我这是怕大伙儿低血糖。先拿这个沾沾喜气儿,就你们这些铁嘴,喝酒我敢不请吗,不请你们能叨叨我半辈子。拿着拿着,糖袋背后的地址就是吃饭的餐厅,周末中午咱不见不散,谁敢不来我可拿小本记着,替我写十本病历,顶十八个夜班。”

老于就是低血糖,他平时总咬着一根棒棒糖,这会儿拆开包装纸,往嘴里塞了颗糖:“我们这算什么,埋汰你两句到头了,最铁的嘴们都在门诊呢,赶紧去,喜糖发晚了他们连门都不让你进。”

“瞧瞧这点出息。你们和我不一样,你们可好歹都是名医呀。”

发完妇产科住院部,郭靖直奔门诊大楼。

白日里的门诊大楼,接踵摩肩,挂号大厅一如既往的乱乱哄哄,液晶大屏幕上滚动显示着各个科室专家号的情况,黄彩云的号永远是飘红满额,挂不上她号的患者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郭靖一路喜气洋洋地走着,途遇的不少同事都和他打着招呼、道贺、发糖,不亦乐乎。

公立医院的门诊楼道里永远都是人满为患,郭靖像是挤在春运的绿皮火车上,在人群里前行。

前方不远处,有几个患者围观着一个在吵吵嚷嚷的人,郭靖往前看去,只觉得那个吵吵嚷嚷的人很是眼熟,他定睛再看了一眼,可不正是那个他们在郊区度假村碰见的在温泉里搓脚的留着板寸的男人。

因为有些距离,郭靖只能听见他嚷嚷着“黄彩云”的名字,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不少人在围着看,郭靖拎着几袋喜糖,赶紧过去问:“怎么了?”

怒气冲冲的板寸男看到他身上的白大褂,一下子锁定了目标:“黄彩云在哪?”

“什么事?”

“你他妈管我什么事,我找黄彩云!”板寸男骂骂咧咧的。

“有话您可以先跟我说,我是她同事。”

就像在温泉里一样,板寸男理都不理他,转头开始乱喊:“黄彩云!出来!”

郭靖过去拍拍他:“能跟我说说吗?我是她妹夫,这行吗?”

“妹夫?”

郭靖一晃喜糖袋:“巧了。刚刚把她妹妹娶回家,稍安勿躁,来,吃块喜糖。”

“呼——”没等郭靖反应过来,板寸男突然一拳砸了过来,带着风声。咣的一声,郭靖应声倒地,围观众人哗地一片惊呼。

产科门诊区其中的一间诊室里,被打后的郭靖这会儿已经来到这里擦着碘酒,而那名板寸男子在郭靖的要求下,被保安一起带了进来。

郭靖的伤口一遇碘酒就钻心地疼,他疼得嘶嘶直叫,一边叫,还一边看着板寸男子,指着医生介绍栏让他往这里看:“看好了!这是你找的人吗?是她吗?”

板寸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墙上的医生介绍栏,黄彩云做为主任,位列第一,她的照片和介绍摆在了显要位置。

郭靖指着墙上的黄彩云,更激动了:“看、好、了、这可是位女同志!给你媳妇看病的是个男的,你连性别都搞不清楚就找人看病,骗子不宰你宰谁呀!黄彩云这名字你听不出来是男的女的吗?”

板寸男子自知理亏,看都不敢看他:“谁能想到这家医院门口还会有人冒名骗钱,胆子这么大的当,你不好防呀。”

郭靖摸着有些发青的嘴角:“不好防也得防呀,防不住就打人啊?再说你老在公共温泉里搓脚也不对啊!”

板寸男子知道是自己不对,一个劲儿地给郭靖道着歉,郭靖见他一副哑巴吃黄连的样,询问了他遇见骗子的详细的来龙去脉后,大手一挥,让保安放他走了。

接下来,他要好好会一会这个所谓的“黄彩云”了,敢打着他丈母姐的旗号四处行骗,胆儿也太肥了!

***

市医院大门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许多患者和家属或站或坐,或走或停,怀着各自的目的,在这个象征着命运关口的医院门外等候着。

换下了白大褂,穿着便衣的郭靖,在板寸男子的指点下,在医院的大门口,见到了所谓的医托。这个医托是一个三十多岁,长相淳朴的男人。郭靖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掏出一包烟,借着借火的名义锁定了一个外地老乡,一番聊天后,外地老乡警惕地摇摇头,走了。他把烟摸出来,又开始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郭靖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随后他在他身后叫住了他,一脸诚恳看着地他:“师傅。打听一下,这儿的专家号得提前多久挂呀?”

医托看看他,把烟揣了起来:“瞧什么病啊?”

“这种地方,什么病的号也不好挂,连着早起了三天了都没戏。”

“吃过全聚德吗?”

郭靖不解:“什么意思?”

“后厨的大师傅,休息的时候也去别的饭馆子颠勺。大夫也一样,这叫走穴。全国人民都要去全聚德,你就别跟着往里挤啦。明白我的意思吗?”医托说得头头是道。

“这儿的专家,也去别的医院出诊?”

“有的还是义诊。挂号费都不要。先说你找谁吧?

郭靖见他着了道,立刻搬出丈母姐:“产科黄彩云,有路子吗?”

“老黄呀,上礼拜我媳妇才找她看过。”医托一副老相熟的模样。

“真的?她也出诊啊,在哪呢?您给帮帮忙打听打听。”郭靖佯装出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眼神迫切,演技满分。

医托立马上钩,还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又钓上了一条大鱼:“哪天要看?”

“今天看得上吗?”

“今天?”医托犹豫了一会儿,说,“今天不行,时间太紧了,明天吧。明个儿一早,还在这里,我带你去。”

第二天一早,郭靖按照约定在市人民医院大门口等来了医托,医托一路带着他山路十八弯,来到了城乡结合部的一条地铁站附近。郭靖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他,穿过马路,往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走去。

医托边走边磕着瓜子,郭靖左右张望着:“还没到啊?”

“快了。”医托只顾磕着自己的瓜子,头也不回。

“到底在哪儿啊?”郭靖有些急了。

“好大夫能在大马路上给你号脉吗,小隐隐于村,国医堂。”

郭靖有点含糊,他站住了,医托见他不走了,回头看他。

“要不还是算了。”

“真要心虚你就回去。挂号费都不要你的,想不明白呢?”他又补了一句:“想想家人。走这段路算个啥。”

二十分钟后,郭靖来到了一条土路上。他的面前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楼门是一个仿古建筑的大门。

小楼门口的牌匾上镌刻了三个大字“国医堂”,这本来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中医堂老字号,偏偏旁边还有两个竖排小字“第一”。

郭靖站在门口,抬头望着这栋建筑,随后,医托带着他走了进去。

而这个“第一国医堂”的大门,就像是一张巨大的嘴,把俩人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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